他说得情真意切，好像真是为我好。
包厢里所有人都看着我，等着我感激涕零地报出数字。
我放下碗，擦了擦嘴，从我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，拿出了一沓A4纸。
“既然二舅和大姨都这么说了，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
我站起来，把手里的A4纸，挨个发给在座的每一位“长辈”。
“这是我目前所欠债务的详细清单，以及一份……嗯，‘亲属众筹还款计划书’。”
众人低头一看，全都傻眼了。
那份清单上，我罗列了各种名目的“债务”。
“‘为提升个人职场竞争力报班’贷款，五万。”
“‘为拓宽人脉进行社交投资’贷款，八万。”
“‘因股市动荡导致资金链断裂’亏空，十二万。”
“‘哲学性思考人类终极问题导致精神内耗’补偿金，十万。”
总计，不多不少，正好五十万。
而那份“还款计划书”，更是重量级。
我按照亲属关系的远近，以及他们各自的家庭收入水平（我估算的），给每个人都分配了“还款指标”。
大姨家，作为“主要责任人”，承担二十万。
二舅家，作为“重要支持者”，承担十万。
三姑、四姨等，每家五万。
底下还有一行小字：本计划遵循自愿原则，但为了方便统计，请各位长辈在认领金额后签字按手印。凡参与本次众筹的长辈，本人张伟将立下字据，承诺有生之年，必定当牛做马，回报各位。
整个包厢，安静得能听见头顶吊灯的电流声。
二舅的脸，从红到紫，再到黑，跟调色盘似的。
“张伟！你这是干什么！胡闹！”他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。
“我没胡闹啊。”我一脸诚恳，“二舅，你不是说大家凑一凑帮我吗？我这就是为了方便大家凑，才做的计划书啊。我还特意咨询了律师，这个格式很标准，很有法律效应的。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我大姨气得站了起来，指着我的鼻子：“我们是说帮你！不是让你来讹钱的！你这孩子，心都坏了！”
“讹钱？”我笑了，“大姨，刚刚可是你先说要‘拉我一把’的。怎么我这把手伸出来了，你又缩回去了？再说了，我这欠的钱，不都是为了‘上进’吗？又是报班又是社交的。我这么努力，不也是为了给你们脸上增光吗？现在我遇到困难了，你们作为我的亲人，难道不应该支持我继续上进吗？”
我把他们平时用来绑架我的话，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。
“而且，”我环视了一圈，声音不大，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楚，“今天外婆大寿，大家都在，正好做个见证。谁今天签了字，按了手印，以后我张伟的家门，永远为他敞开。谁要是不签……”
我顿了顿，拿起桌上的酒杯，将里面的白酒一饮而尽。
“那我也理解。毕竟，亲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。但是以后，也别跟我提什么‘一家人’。我怕我这个穷鬼，玷污了你们。”
说完，我把那沓纸往桌子中间一推。
“大家慢慢看，慢慢考虑。我去趟洗手间。”
我走出包厢，带上门。门外，我能听到里面压抑着的争吵声。
我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站了十分钟，抽了根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