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街面传来马蹄声,醉仙楼方向火光冲天。冯尧神色骤变,迅速将一块令牌塞进她袖中:"三日后午时,瘦西湖画舫。"说罢掀开车帘,番子们架起宁香就往火场反方向跑。
穿过三条暗巷,追兵声渐远。宁香跌坐在臭水沟旁,发现手里除了令牌,还多了张染血的桑皮纸。借着月光细看,竟是母亲笔迹绘制的盐运河图,某处码头标记着奇怪的符号。
6 蛛丝引迷局
晨雾如纱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,宁香拖着渗血的伤腿回到城郊小屋。
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昨夜东厂地牢的阴冷似乎还黏在骨髓里。
她咬着牙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却见陈旭直挺挺坐在绣架前,官服外罩着的素麻孝衣在晨光中白得刺眼,绣架上那幅未完成的《雪竹图》已被血渍染红半边。
"父亲...昨夜遭了东厂毒手。"陈旭的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,手中宣纸上"通匪"二字墨迹未干,旁边还摆着半块染血的盐引凭证。
他机械地重复道:"他们说我爹私贩盐引,可这印章..."话音戛然而止,他忽然用指甲刮擦凭证边缘,金箔碎屑簌簌落下。
宁香看着盐引上熟悉的暗纹,突然想起冯尧那句"陈家告密"的狞笑。她喉头滚动几下,最终只是沉默地挪到灶台前。
柴火噼啪声里,她余光瞥见陈旭正用绣花针挑开父亲官服内衬——里面竟缝着半张残缺的盐务舆图。
姜茶煮沸时,她端碗的手腕突然被铁钳般扣住。
"你袖中是什么?"陈旭的质问带着血腥气。当啷一声,东厂玄铁令砸在青砖地上,令牌边缘还沾着冯尧指甲里的皮屑。
陈旭瞳孔骤然收缩,这是唯有东厂提督才配持有的令牌,背面"如朕亲临"四个阴刻字在晨光中泛着冷光。
更夫的咳嗽声从巷口传来,宁香正要开口,腐朽的木门突然爆裂开来。
程怀池带着巡盐衙役鱼贯而入,官靴踏碎了宁香连夜赶制的绣绷,那些暗藏盐道暗号的缠枝纹在鞋底发出细碎的断裂声。
"陈公子节哀。"程怀池的皂靴碾过泼洒的姜茶,褐色水渍漫过地上散落的盐引,"但令尊涉案的三十张盐引,确实盖着陈记商号的戳。"
他弯腰时,左手小指缺失的截面在宁香眼前晃过——那古怪的锯齿状伤口,与桑皮图上残缺的锚记分毫不差。
陈旭突然冷笑出声,从袖中抖出一本湿漉漉的账册:"程大人查案当真勤勉,连守孝都不忘公务。"
账册翻开处,朱砂印泥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紫红色,"只是这印泥里的波斯血砂,听说专克东厂养的嗅盐犬?"
程怀池脸色瞬间铁青,目光在宁香与令牌间游移时,窗外竹叶突然无风自动。
"宁姑娘深夜出入东厂,倒是比陈公子更'勤勉'。"他猛地抬手,衙役们钢刀出鞘的瞬间,宁香袖中三根淬毒银针已滑入指缝。
陈旭却横跨半步挡在她身前,背在身后的手飞快在她掌心划下"假盐引"三字。
"家父若真走私盐,何至于库房找不出半两私盐?"他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如刀,"倒是程大人三年前经手的扬州官盐,怎么走到半道就变成了河沙?"
院外突然响起尖利的骨哨声。众人回头时,墙头斗笠人抛来的泛黄账簿正落在茶渍中央,翻开的页面上赫然是程怀池的亲笔画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