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两人奔出门时,正撞见东厂缇骑押着一队囚犯经过,生锈的铁链拖在青石板上,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有个书生模样的犯人踉跄倒地,立刻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。

陈旭突然将她拉至身后,这个动作让他袖中的《春秋》掉落在泥水里。为首的紫袍太监勒马停驻,阴冷的目光扫视人群,最后竟在宁香脸上停留片刻。那阴鸷眼中闪过一丝异样,像是毒蛇认出了曾经的猎物。

当夜,油灯在窗纸上投下宁香晃动的剪影。她反复摩挲着玉佩,螭龙的眼睛在烛火下忽明忽暗。

忽然瓦片传来轻微的"咔嗒"声,像是夜猫踩过,又像是有人刻意为之。

她推开窗的瞬间,月光如水倾泻,照见院墙上立着个蒙面人,那人抛来一卷竹简便如鬼魅般消失,只余墙头一片晃动的竹影。

展开竹简时,宁香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。这确实是母亲笔迹,但字迹比平日潦草许多,仿佛是在极度慌乱中写就:"香儿若见此信,速寻冯尧..."

最后那个"尧"字甚至划破了竹简。她攥紧玉佩,螭龙纹硌得掌心发疼——母亲去世多年,这封跨越阴阳的信从何而来?冯尧又是谁?

窗外树影突然剧烈摇晃,却无半点风声。宁香猛地吹灭油灯,在黑暗中将玉佩藏入贴身荷包。丝缎下凸起的轮廓滚烫如火,烫得她心口生疼。

远处传来梆子声,三更天了。宁香咬唇盯着竹简末端的墨渍——那分明是血。

5 惊变醉仙楼

梅雨季节,绣活接得少。宁香去码头找浆洗活计,却被牙婆骗进"醉仙楼"后院。

"五十两买的你,不接客就等着喂狗!"老鸨金氏晃着契约,落款赫然是按着宁香昏迷时的手印。

三更梆子响过,宁香从床板下摸出偷藏的剪刀。这半个月她表现得温顺乖巧,终于让看守松懈下来。账房先生醉酒后遗落的钥匙此刻正躺在她袖中,冰凉如蛇。

账本比她想象的沉重,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夹杂着许多姑娘的花名和价码。

宁香的手不住发抖,纸页发出轻微的"沙沙"声。

后门的锁生了锈,钥匙转了三次才"咔嗒"一声弹开。

"小贱人往哪儿跑!"一声暴喝炸响在耳畔。龟奴提着灯笼冲来,晃动的火光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,宛如索命恶鬼。

宁香慌不择路,被凸起的青石板绊倒,整个人栽进一辆停着的马车。

帘幔掀起,白天那紫袍太监正捻着佛珠看她。"姑娘姓洛?洛阳人士?"

他声音尖细却温和,"咱家冯尧,或许该叫你...妹妹?"

湿冷的月光透过窗棂,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宁香攥紧偷来的账本,后背紧贴着马车厢壁。

太监手中的佛珠在黑暗中泛着幽光,一粒粒转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。

"妹妹不必惊慌。"冯尧将一盏琉璃宫灯移近,灯光映出他眼尾的细纹,"二十三年前,洛家从教坊司买走的那个女婴,就是你。"

宁香喉头发紧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小木偶,底部刻着"永宁三年"——正是教坊司大火的年份。

"你胡说!"她猛地去推车门,却被两个番子按住肩膀。冯尧从袖中取出半块残玉,与陈旭所赠玉佩的裂痕严丝合缝。

"当年陈家告密,害得冯家满门抄斩。"他冰凉的指尖抚过玉佩螭纹,"这玉原是一对,你母亲带着你逃出来时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