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冰冷的消毒水味儿混着廉价香水的甜腻,钻进我的鼻腔,像两条毒蛇在撕咬。太平间里那股特有的、混合着死亡与防腐剂的阴冷气息,几乎让我窒息。

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拉开那个沉重的金属抽屉,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猛地冲出来。

“林女士,请尽快处理。苏主任特别交代过,不能因为亲属关系占用公共资源。”

他的声音平板无波,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,扫过旁边明明空置却断电的冷冻柜。

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,又狠狠揉搓。

苏宴礼,我的丈夫,外科的明星主任,他就是这样对待他亲生父亲的遗体的?就因为当时他笃定躺在这里的是我爸,那个曾经倾尽所有资源扶持他、视他如子的岳父?

抽屉里,那个曾经高大、如今却蜷缩在狭小空间里的身影,已经面目全非。腐败的痕迹触目惊心,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,松弛塌陷。几天前,他还乐呵呵地跟我约好,等这个小小的“阑尾”手术做完,一起去花市挑几只漂亮的乌龟。他说病房太闷,想养点活物解闷。

“爸……” 喉咙里堵得发慌,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。我伸出手,指尖颤抖着,却不敢触碰那冰冷僵硬的皮肤。他最爱干净整洁了,一辈子体体面面。如今,却因为亲生儿子的纵容和一个蠢货的“手术”,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。

眼前闪过苏宴礼那张英俊却写满不耐烦的脸,还有他怀里那个娇滴滴、眼神却透着恶毒的沈薇薇。

“手术失败,早死早投胎!”

“你要实在放不下,就认豆豆当爸,好好伺候它也算尽孝道!”

认狗作父?呵,苏宴礼,这份“孝心”,还是留给你自己慢慢享用吧。

* * *

灵堂里,檀香的味道也压不住我心头的悲凉和怒火。照片上的公公,笑容温和慈祥。我爸,心脏领域的泰斗,强撑着病体来了,脸色苍白得吓人,额角全是冷汗。

“诺诺,宴礼呢?他爸最后一面,他都不来送?” 我爸的声音虚弱,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。他视苏宴礼如半子,倾囊相授,为他铺平了通往顶尖外科圣殿的每一块砖。

我喉咙发紧,只能含糊地说:“医院…有台紧急手术,他走不开。” 这谎言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舌头。我爸深深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里的失望和了然,让我无地自容。他终究没再追问,只是重重叹了口气,在搀扶下蹒跚离开。

就在我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,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伴随着更加刺耳的《好日子》电子音效,像把破锣一样砸碎了灵堂的肃穆。

苏宴礼来了。

他一身笔挺的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春风得意的红晕。而他臂弯里挽着的,是穿着大红色紧身短裙、妆容精致的沈薇薇。她怀里,抱着那只叫“豆豆”的、价值不菲的杜宾犬,狗脖子上还系着个可笑的红色蝴蝶结。

宾客们瞬间安静下来,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这对“璧人”和灵堂的肃穆之间来回扫视。

沈薇薇踩着细高跟,旁若无人地走到灵前。她挑剔地瞥了一眼公公的遗像,嘴角撇了撇,突然伸手,“啪”地一声,将相框扫落在地!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惊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