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暗影来电
电话在第三天下午响起，一个未知号码，屏幕在昏暗的客厅里亮得像一块烧红的炭。陈默的心脏先是停跳，然后发疯似的擂鼓。他几乎是扑过去捞起手机，指尖冰涼滑腻，差点没拿住。
没有声音，只有一条视频信息弹了出来。发送者的号码被隐藏，头像是一片空洞的漆黑。
胃里沉甸甸的石头瞬间化作蚀骨的寒气，顺着他的脊椎一路爬升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指甲掐进掌心，点开了它。
画面晃动，光线昏暗。苏晴出现在屏幕中央，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，背后是模糊不清的灰墙。她的头发凌乱，脸色惨白得像旧报纸，最刺眼的是横亘在眼前的那道黑色胶带，粗暴地封住了她所有的惊恐和哀求。她微微仰着头，呼吸急促，胸口起伏的弧度脆弱得让人心碎。胶带边缘似乎被泪水打湿，颜色深了一小片。
陈默的呼吸剎住了。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碎音，视野瞬间模糊。三天，七十二个小时的焦灼寻找、无数次崩溃和强自镇定，在这一刻被具象成妻子受辱的模样，狠狠砸在他脸上。
视频没有声音，只有死寂的画面带来无声的惊雷。他看着她细微颤抖的下巴，那是一种极力抑制却无法控制的恐惧。绑匪的信息紧随其后，冰冷的文字：“准备三百万。旧港区7号仓库。明晚十二点。报警就撕票。”
三百万。掏空他们所有的积蓄，加上股票，再加上这间载满回忆的房子，或许刚好够。没有任何犹豫，他手指颤抖着就要拨打房产中介的电话——房子可以再买，钱可以再赚，苏晴不能有事。
视频还在循环播放，苏晴被封住的眼睛一次次无声地望向他。每一次循环，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。
第三次，或许是第四次循环开始，他的视线因极度痛苦而有些涣散，下意识地追随着苏晴那张惨白的脸向下，掠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膀，落在他无比熟悉的那件米白色针织开衫上——是他们去年纪念日他送的，她总笑着说暖和。
他的目光无意识地、空洞地扫过她身后那片模糊的灰墙，视频画质粗糙，光线又暗，几乎看不清细节。像是一个恍惚，又像是某种冰冷的本能驱使，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地跌入画面右下角，靠近地面的一小片区域。
那里有一团更暗的阴影，不像砖墙的纹理。
心跳漏了一拍。某种超出当前剧烈情绪之外的东西，像一根极细的冰针，悄无声息地刺入他的神经。
他把视频暂停，放大。手指抖得厉害，放大后的画面布满噪点，更加模糊。那似乎是一点反光，一个不应该存在于那面灰墙前的物件轮廓。
他死死盯住那片模糊。几秒后，血液冲刷过耳膜的声音呼啸而来，盖过了世界上一切声响。
那不是灰墙。
那是一面镜子。或者说，一块玻璃。一片能映出景象的光滑表面。
在一片浑浊的、失真的像素格里，他辨认出了模糊的、但绝无可能认错的影像——他们卧室床头那幅巨大的结婚照的边框。熟悉的胡桃木色，熟悉的波浪纹雕花。
而就在那小小倒影的中央，结婚照里穿着洁白婚纱、笑得幸福的苏晴旁边……赫然站着一个人影。
穿着苏晴最常穿的那件淡紫色真丝睡衣。睡衣主人最喜欢的那件，领口有一小块洗不掉的奶油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