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发有点乱蓬蓬的，像是刚起床随意扒拉了几下。
眼睛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，红彤彤的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。
一看就是昨晚哭惨了的那位。
但此刻，她脸上没有丝毫悲切，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，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站在这里。
然而，仔细看，能发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，紧紧地捏着衣角，指节泛白。
她的目光低垂着，死死盯着门口地板上的一道划痕，不敢与任何人对视，整个人透着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想要逃离的局促。
“我、我来要人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颤抖，语气试图装得坚定，却像脆弱的玻璃，一碰就碎。
我们全寝室的睡意瞬间灰飞烟灭。连最爱闹的老表都屏住了呼吸。
“要…要什么人？”
老表结结巴巴地问，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了我们乱丢在门口的几双臭袜子。
“昨晚那个，”她声音越来越小，几乎含在嘴里，脸涨得通红，“说、说要做我男人的。”
我当时正手忙脚乱地想从上铺爬下来，听到这话，脚下一滑，最后一格梯子直接踩空，“噗通”一声狼狈地墩在地上，屁股生疼。
“是…是我…”
我龇牙咧嘴地扶着老腰站起来，脸上烧得能煎鸡蛋，羞愧得无地自容。
“同学，对不起！真的对不起！我昨晚就是被吵懵了，热糊涂了，口无遮拦，胡说八道！我混蛋！你千万别往心里去，我...”
“林言，计算机系一班，学号20210327。”她打断我，声音依然很小，但却准确无误地报出了我的信息。
她始终没有抬头，仿佛地板上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。
我傻了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你们阳台上晾着的系服，上面有名字和学号。”她小声回答，语气里听不出情绪。
说完，她像是用尽了全部勇气，深吸一口气，声音更低了，几乎要很认真才能听清：“你...你说的话，还算数吗？”
寝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。
老表和小四川瞪大了眼睛，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，看看我，又看看门口那个仿佛下一秒脸红的就要蒸发掉的女孩。
我头皮一阵发麻，心里五味杂陈：“同学，那真是开玩笑的！我错了，我跟你郑重道歉！我...”
“我叫沈初夏，外语系二班。”
她再次打断我，语速加快，似乎怕慢一点就会失去所有勇气，“今天下午五点，宿舍楼下车库见。别、别迟到。”
说完，根本不容我拒绝，她猛地转身，几乎是逃跑般地冲下了楼，脚步声慌乱而急促，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。
我们三人面面相觑，足足沉默了十秒钟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“卧槽！！！”老表第一个炸开来，声音都变了调，“言哥！这、这是什么展开？桃花运？还是桃花劫？”
小四川扑过来搂住我脖子，一脸难以置信：“兄弟，依我看，这姑娘刚才是不是在发抖？她看起来怕得要命，怎么还敢跑来要人？？？这不对劲啊！”
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，高数课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，教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膜。
满脑子都是沈初夏那双肿着的、却又异常执拗的眼睛，以及她强装镇定却止不住发抖的手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