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样,苏晚星成了“辰窑”里一个特殊的存在——编外学徒。工作室里还有另外两三个长期学徒和一个负责杂务的本地阿姨。最初几天,大家都对这个空降的、漂亮又带着“海归”光环的女孩充满好奇,甚至有些微妙的审视。
一个叫李皓的男学徒,似乎对江以辰颇为崇拜,对苏晚星的到来隐有敌意。一次调釉实践课上,江以辰讲解了某种复杂釉料的调配关键后让大家尝试。李皓故意模糊了一个称量步骤,想看看苏晚星出糗。
苏晚星敏锐地发现了数据的不合理,她没有声张,而是根据釉料最终想要呈现的金属光泽效果和窑变可能性,反推了可能的配比,并小心翼翼地进行了称量和搅拌。最终烧制出的试片,她的那份色彩饱和度和结晶度都恰到好处,甚至比李皓那份严格按照(错误)步骤做出的还要好。
江以辰检查成果时,拿起她的试片看了看,什么都没说,只是淡淡地扫了李皓一眼。李皓顿时面红耳赤。那一刻,苏晚星第一次在这个清冷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种无形的、不容置疑的权威,以及他对自己某种无声的认可。小小的“打脸”场面,让她暗自松了口气。
真正的甜,藏在细微的日常里。江以辰话极少,指导往往只有几个关键词:“手稳。”“心静。”“看火。”但他会在她反复拉坯失败时,无声地站到她身后,覆着她的手,带着她感受泥土在旋转中的力度和韵律。他的胸膛几乎贴近她的后背,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廓,让她瞬间僵硬,心跳如鼓,而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泥,仿佛这再自然不过。
她不小心被锋利的修坯刀划伤指尖,轻呼一声。他几乎是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,大步走过来,蹙眉查看,然后自然地引她到一旁的水槽清洗,又从柜子里拿出小药箱,动作轻柔地为她贴上创可贴。整个过程一言不发,但那小心翼翼的专注,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心动。
工作室的老师傅们有时会用难懂的本地方言交流,她听得云里雾里,他会不动声色地用普通话再重复一遍关键信息给她听。
傍晚,其他学徒都下班了。苏晚星还沉浸在一种新学到的雕刻技法里,对着一个泥坯反复练习。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木窗,将工作室染成暖金色。
江以辰从外面回来,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。他看到还在埋头苦干的苏晚星,脚步顿了一下,走过去,将保温袋放在她工作台旁。
“本地特色的甜汤,阿姨让带给你的。”他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工作室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苏晚星惊讶抬头,撞进他看不出情绪的眼眸中。“谢谢……也谢谢阿姨。”她心里泛起一丝甜,真的是阿姨让带的吗?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却没立刻离开,反而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,随手拿起她下午做废的一个小件看着。那是她尝试将雕塑语言融入小器型的设计,失败了,形态有些别扭。
“这里,弧度可以更干脆。”他指着其中一个转折点,“泥巴有它的脾气,别硬拗。”
简单一句话,却让苏晚星豁然开朗。她看着他被夕阳柔和了的侧脸轮廓,忍不住问:“江老师,您为什么会一直留在景德镇做这个?以您的能力,完全可以有更……国际化的选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