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灰雾迷踪
清晨六点,老城区的天光像是被灰布蒙着,雾气沉在巷口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街面湿漉漉的,几缕炊烟从豆腐脑摊的锅上飘起来,野狗在垃圾堆旁撕咬着什么,骨头被啃得发白。
我蹲在王婶的摊子前,手里捏着半块硬得能砸死狗的馒头,右眼下的疤被冷风一激,抽得生疼。王二狗,二十二岁,没爹没娘,也没正经活路。靠嘴皮子骗俩钱,顺俩骰子,装疯卖傻混日子。今天本来打算找个外地人下手,结果转了三条街,连个搭理我的人都没有。胃里空得发慌,鞋底还漏风,再这样下去,还没骗到钱,先冻出病来了。
我盯上了城西那座废弃仓库。听说那儿常有流浪汉窝着,说不定能扒点值钱玩意儿换顿热饭。反正也没别的去处。
仓库东墙塌了一角,露出个狗洞似的缺口。我趴在地上,耳朵贴着地听动静。里面有人吼:“你虎爷我可不是好糊弄的!”声音粗得像砂纸磨铁,一听就是赵大虎。城南的混混头子,三十来岁,手下养着一群打手,胸口纹条青龙,走哪儿都嚷“你虎爷我”,其实也就欺负欺负老实人。我跟他照过几次面,他踹过我一脚,我没敢还手。
另一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,沙哑得像指甲刮墙:“祭品已定,你不配谈条件。”陌生男人,语气冷得不像在说话,倒像在念判决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地方不该来。可腿比脑子快,我已经从墙洞钻了进去,贴着墙根往里爬。仓库里堆满锈铁架和破麻袋,空气又潮又腥,像是混着血味。我眯眼往前看,中央空地上,赵大虎带着四个手下,对面站着三个穿黑袍的人。为首的瘦高个裹着兜帽,脸藏在阴影里,只露出干裂的嘴唇,站姿笔直,像根插进地里的铁杆。
他们对峙着,谁都没动,可那股劲儿绷得像要断的弦。
我想退出去。真想。可就在扭身时,脚下一滑,踩断了根木条,“咔”一声,在死寂的仓库里炸得刺耳。
赵大虎猛地扭头,眼睛瞪得像要裂开:“谁?!”
我整个人僵住。瘦高个缓缓转头,兜帽下的目光扫过来,那一瞬,我后脊梁窜起一股寒气——那不是人看人的眼神,是刀在割肉。
我扑通跪下,脑袋磕在地上:“大哥我啥都没看见!我就来找狗骨头熬汤的!我家老母病在床上,就等这口汤吊命……”嗓音抖得连自己都信了。市井混子的保命绝招,装怂、喊穷、扯亲戚,三件套全用上。
赵大虎冷笑:“王二狗?你他妈也配熬汤?滚出来!”
瘦高个没说话,只是抬了抬手。他旁边一个黑袍人抽出短刃,朝我走来,脚步轻得像猫。
完了。求饶没用。
我猛地抓起脚边一根生锈的铁钉,反手甩出去。那人小腿一颤,踉跄了一下。我趁机翻身滚进货架之间,撒腿就跑。
身后赵大虎怒吼:“抓住那孙子!别让他跑了!”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,两拨人全追了上来。
仓库出口在西头,三十米远,中间一片空地,没遮没挡。我冲出去就是靶子。可再不跑,就得被按在地上揍成肉泥。
我拐进堆满废铁的角落,顺着窄道猛蹿。外头是迷宫似的旧巷,污水沟、矮墙、晾衣绳密密麻麻,这种地方我熟。逃命是门手艺,我在街头练了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