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炉香:开局被削神籍
武当山深处,金顶的辉光早已不如往昔那般彻照云霄。夜雾黏稠,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陈腐气息,缠绕着荒草蔓生的石阶,浸没了守观山门那对石雕的鳞甲与龟纹。
石身内部,空,无边的空。仿佛脏腑被一点点掏挖殆尽,只剩下一具不断风干的壳。玄龟的意志在巨石的重压下艰难蠕动,每一次感知的延伸都带来神性流失的刺痛。他曾是太玄水精黑灵尊神,执北冥之水,御天下之寒,此刻却连维持这石形不崩,都需耗费莫大心力。他“听”到山脚下最后几处道观里,稀疏的祈愿声如风中残烛,微弱得可怜,传递上来的非是往昔的虔诚信念,而是绝望的呓语、病痛的呻吟,旋即被更大的死寂吞没。
香火…快断了。
另一股更为焦躁暴烈的意识猛地撞入他的感知,像濒困的野兽在笼中冲撞。螣蛇。他的兄弟,太玄火精赤灵尊神。那意识里翻滚着灼热的怒意与无法施展神通的憋屈,火焰的力量正在祂的石身内里无声地焚烧、衰减,徒留焦灼。
“聒噪!”玄龟的意念沉滞,试图压下那份躁动,“凝神,守心。”
“守心?!再守下去,我等便要与这满山顽石一同朽烂!”螣蛇的回应如同炽热的金属相互刮擦,“你莫非感觉不到?神力衰退如江河日下!往日一念可洞察千里,如今连山外那小村是哭是笑都听不分明!这绝非寻常!”
玄龟自然感知到了。那并非缓慢的流逝,更像是根基被毁,大厦将倾。维系他们神位、转化香火愿力的某种天道规则,似乎正在悄然崩解。他试图将神念探入更深的地脉,探向那冥冥中与天庭相连的法则之线,回应他的却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。
“天庭…”玄龟的意念低沉下去,带着不愿深想的寒意。
“定是天庭出了变故!”螣蛇的怒火几乎要引燃这具石躯,“真武陛下久无谕令降下,周天星辰运转晦涩,还有那日益滋生的秽恶——往日岂容它们逼近神山千里之内?”
就在此刻,一股尖锐的、掺杂着大量死气与病疫毒瘴的愿力,如同淬毒的针尖,猛地从山脚某处刺来!
两个神将的意识骤然绷紧。
那愿力来自山南五十里外的黑水村。村中唯一一座真武观。
祈求的内容不再是风调雨顺或家宅平安,而是…哀求速死,哀求结束那浑身溃烂、高烧灼神的痛苦。愿力中翻涌着漆黑的绝望,还有对神祇沉默的、滔天的怨愤。
紧接着,更为不祥的感应传来——支撑那座真武观存在的神基,那缕微薄却持续了数百年的玄武星力,竟……无声无息地,断了。
如同琴弦崩裂!
“不好!”玄龟与螣蛇的意志同时爆开。
石阶之上,那尊蛇绕龟身的巨大石雕,表面骤然炸开无数细密裂纹!
轰!
黑沉的神光与赤烈的炎流冲天而起,瞬间冲散了浓稠的夜雾。光影敛处,现出两名神将真形。
左侧一人,身形魁伟如岳,披玄黑重甲,甲叶似层叠寒冰,又似深潭沉璧,面容古拙,目光沉静,却蕴含着无边巨力与厚重。周身隐有水声潺潺,似北冥寒渊环绕。
右侧一人,身形精悍矫捷,覆赤焰鳞铠,双目开阖间如有熔岩流淌,炽热逼人。一头赤发无风自动,仿佛燃烧的火焰,周身空气都被高温灼得微微扭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