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神现身,毫不迟疑,化作一黑一红两道交缠的惊鸿,直射山南黑水村方向。
神力虽衰,底犹在。五十里山路缩于一步之下。
然而越是接近,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腐朽与死寂便越是浓重。瘟疫的气息如同实质的灰布,缠绕着枯死的树木,堵塞着河流的气息。夜空中,连飞鸟虫鸣都已绝迹。
黑水村死寂地伏在大地之上。唯有村口那座低矮的真武观,还亮着一点微弱的、摇曳的火光——不是香火,像是谁点的油灯。
但二神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座小观之上。
观宇本身,已被一层不祥的、蠕动着的黑气所笼罩,瓦碎梁歪,墙垣倾颓。而这破败并非重点,重点在于,那座观宇已彻底“死”了。它不再是一件“法器”,不再是一个“神域”的基点,它只是一堆即将倒塌的木头与砖石。
因为它内部那一点最核心的、由真武大帝亲赐、由天庭法则加持的“神性根源”,消失了。被彻底抹去。
如同一个人被抽走了脊梁。
“怎会如此……”玄龟低沉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。自行消散绝无可能,唯有外力…上位者之力…
“是‘摘籍’!是天庭亲手斩断了与此地的联系!”螣蛇的怒吼声震荡着四野,赤红的火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表迸发,点燃了旁边的枯草,“他们撤去了庇佑!他们任由此地生灭!他们——”
话音未落。
咔啦啦——
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响起。
那座失去了所有神性支撑,又饱受瘟疫黑气侵蚀的真武观,再也无法维持结构。主梁崩断,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呻吟,整个屋顶轰然向内塌陷下去!
烟尘混合着浓郁的黑气冲天而起。
瓦砾堆中,那盏微弱的油灯瞬间熄灭。
最后一点光,没了。
象征着某种坚持、某种信仰、与天庭微弱联系的最终实物,在他们眼前,彻底化为废墟。
死寂。
比夜更深的死寂笼罩下来。
然后,是螣蛇压抑到极致,反而变得平静可怕的低语:“好…好一个天庭…这就是我等守护千年,信奉不疑的天条…”
玄龟默然。他那张古拙的脸上,肌肉一点点绷紧,龟甲重甲下的躯体内,沉寂了千年的北冥之水开始发出低沉的咆哮。他看着那废墟,看着其中可能被掩埋的、最后一点祈求熄灭的生灵。
他那宽厚如山岳的肩膀,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。
不是悲哀,是怒。
积攒了千年的,被背叛、被遗弃的怒。
轰!
以他为中心,大地猛地向下塌陷一尺!恐怖的无形重压降临,周围所有废墟瓦砾、枯树败草,尽数被压服在地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!
他缓缓抬头,望向那漆黑如盖、不见一丝星辰光亮的天穹,双目之中再无沉静,唯有滔天的黑水在疯狂翻涌。
“既然天庭不仁……”
他的声音不再低沉,而是化作滚雷般的轰鸣,震荡着整片死寂的山野,庞大的玄龟法相在他身后虚空一闪而逝,引动整座武当山脉地气呜咽!
“莫怪我等自行降妖——!”
“妖”字出口,他巨掌猛地向下一抓,竟似将整片山峦地脉之力握于手中,便要朝着那废墟之中弥漫的瘟疫黑气狠狠擎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