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说完,端起旁边的一碗安胎药,一口气喝了下去,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“还有,”她放下药碗,看着陈良娣,一字一句地说,“东宫的主位是我,不是你。下次再有事,让你宫里的管事太监来回话。你还没资格直接跑到我面前来哭哭啼啼。滚。”
最后一个“滚”字,她说得又轻又快,却像一记耳光,狠狠地扇在陈良娣的脸上。
陈良娣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,忍不住咂了咂嘴:“嫂嫂,你这话说得也太不给侄儿面子了。他好歹是太子,是你的夫君。”
季妤瞥了我一眼,淡淡地说:“王爷觉得,面子重要,还是里子重要?”
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:“这里面是皇家的嫡长孙,是里子。太子的‘深情’,是面子。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面子,拿实实在在的里子去冒险,是蠢人做的事。”
她又指了指刚才那碗燕窝粥的空碗:“对我来说,他那些虚情假意的话,还不如这碗粥来得实在。粥能填饱肚子,养护孩子。他的话,能干什么?只能给我添堵。”
我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。
是啊,宫里的人,都活在面子上。为了面子,可以牺牲一切。可到了她这里,面子一文不值。她活得比谁都明白,比谁都实在。
过了大概半个时辰,太子赵宸真的自己走过来了。
他脸色确实有点差,但绝对没到水米不进的地步。见了季妤,他脸上带着点愧疚,想说几句软话。
结果季妤看都没看他,直接对宫女说:“去御膳房传话,说太子殿下龙体抱恙,从今天起,饮食减半,清粥小菜,直到病好为止。再传话给太医院,让他们每天三次,准时来给太子殿下请脉、施针、灌药,一次都不能少。”
赵宸的脸,瞬间就绿了。
他最讨厌喝药,最讨厌吃素。
他看着季妤,嘴唇动了动,想抗议。
季妤抬起眼,静静地看着他,说:“殿下,身体要紧。”
那眼神,平静无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赵宸最后什么也没说,灰溜溜地走了。
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再看看我那气定神闲的嫂嫂,忽然觉得,这东宫里,到底谁才是主子,还真不一定呢。
4
太子“生病”的风波,以他连喝了三天苦药汤子,见了太医就躲着走而告终。东宫又恢复了平静,但这平静底下,暗流汹涌。
季妤怀孕七个月的时候,身子开始变得沉重,大多数时间都在寝殿里歇着。各宫送来的补品,流水似的堆满了库房。
这些东西,季妤一口都不会碰。所有入口的东西,都必须是她自己小厨房里出来的,经了七八道手检查,才敢端到她面前。
我有时候都替她觉得累。在这宫里活着,跟上战场没区别,吃饭都得提心吊胆。
这天,皇后,也就是我哥的正室,派人送来了一支品相极佳的千年人参,说是给太子妃补身子的。
送东西来的,是皇后宫里最得脸的掌事姑姑,姓张。这人向来眼高于顶,在宫里横着走,连我这个王爷她都敢不放在眼里。
张姑姑捧着锦盒,一脸倨傲地站在殿中,用眼角扫了扫坐在榻上的季妤,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太子妃娘娘,这是皇后娘娘寻遍天下才得来的好东西,特意赏给您和腹中的小皇孙。您可得好好谢谢娘娘的恩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