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承渊将那名昏死过去的刺客拖到墙角,用绳子捆了个结实。
“你想怎么回礼?”他问,声音里没有劝阻,只有探寻。
“听风楼用毒针送帖,我自然要用剑送回去。”
苏九曜用一块干净的布,仔细擦拭着昭明剑的剑身。
金色的剑身映不出人影,只映出一团流动的光。
她的动作很慢,很稳,像是在绣坊里擦拭用了多年的剪刀。
顾承渊看着她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“听风楼在城南的分舵,伪装成了一家茶楼,叫‘云来’。”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好的纸,在石桌上摊开,“这是茶楼的布局图。三楼最里间,是分舵主燕青的房间。”
苏九曜的擦剑动作停了下来。
她抬眼看向那张图,上面用朱砂细细标注了守卫的换防时间,甚至还有几处不易察觉的暗哨位置。
“你早就准备好了?”
“玄甲盟和听风楼打了多年交道,知己知彼罢了。”顾承渊将图纸推到她面前,“燕青此人,武功平平,但心思缜密,最擅长借刀杀人。你今夜去,他身边必定布满了陷阱。”
“陷阱,是用来对付客人的。”苏九曜站起身,将昭明归鞘,“我是去送帖的,不是去做客。”
她走到那名被捆住的刺客面前,用幽夜剑的剑鞘轻轻拍了拍他的脸。
刺客悠悠转醒,一睁眼便看到悬在鼻尖的乌黑剑鞘,吓得浑身一抖。
苏九曜没理会他的恐惧,只是将那块碎成两半的“风羽令”丢在他胸口。
“带路。”
子时。
云来茶楼早已打烊,门前挂着两盏熄了火的灯笼,在夜风里轻轻摇晃。
茶楼三楼的窗口,还透出一点微弱的烛光。
后巷的阴影里,苏九曜按着那名刺客的后心,刺客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
“燕舵主……就在里面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苏九曜没说话。
她左手反握住幽夜剑的剑柄,剑骨里,暗属性的内息缓缓流淌而出。
巷子里的阴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,开始蠕动、拉伸,贴着墙根,悄无声息地向茶楼的院墙蔓延。
顾承渊站在她身后,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粘稠,光线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,他和苏九曜的身影,连同那个刺客,一同融入了化不开的墨色里。
这便是幽夜剑的“主控”。
不是制造幻觉,而是扭曲光影,掌控黑暗。
苏九曜提着刺客,脚尖轻点,整个人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,落在了院墙上。
院内三步一哨,五步一岗,但那些守卫的视线扫过他们所在的位置,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。
她循着记忆里图纸的路线,避开所有的机关和明哨,轻而易举地来到了三楼那扇透着烛光的窗下。
房间里,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,焦躁地来回踱步。
他就是燕青。
苏九曜对那名刺客比了个口型:“敲门。”
刺客面如死灰,却不敢不从,颤抖着手,在窗户上叩了三下。
“谁?”燕青的声音警惕地响起。
刺客张了张嘴,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苏九曜的手指在他后心轻轻一捻。
“舵主,是我,事情办砸了。”刺客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。
“废物!”燕青骂了一句,快步走过来拉开窗户。
窗户拉开的瞬间,他看到的不是自己手下的脸,而是一截乌黑的剑鞘。
幽夜剑的剑鞘顶在他的眉心,冰凉的触感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。
苏九曜提着刺客,从窗口翻了进去,落地无声。
顾承渊紧随其后。
房间的阴影里,立刻又有两道黑影扑出,直取苏九曜后背。
是燕青藏在暗处的护卫。
苏九曜头也没回。
“铮——”
昭明剑出鞘的清鸣,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
金光一闪,快得无法用眼睛捕捉。
那两名护卫的动作戛然而止,手中的短刀“当啷”落地,两人捂着自己的手腕,脸上满是痛苦和惊骇,他们的腕骨,竟被那一道金光齐齐斩断。
燕青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。
他终于看清了苏九曜的脸,那张在情报里被描述了无数次的,年轻得过分的脸。
苏九曜将那名刺客往前一推,刺客腿一软,跪倒在燕青面前。
“你的请帖,我收到了。”苏九曜的声音很平淡,“这是我的回帖。”
她将那块碎裂的“风羽令”丢在燕青脚下。
燕青的额头渗出冷汗,顺着鼻梁滑落。
“苏姑娘……这是个误会……”
“误会?”苏九曜上前一步。
昭明剑的剑尖在她手中划出一道金色弧光,没有带起一丝风声,却在燕青面前那张名贵的紫檀木桌上,留下了一行深刻的字迹。
一笔一划,锋锐无比。
“我爹的剑,不问来路,只问去处。”
刻完最后一个字,苏-九曜手腕一翻,昭明剑的剑尖稳稳地停在燕青的喉结前,金色的光芒映着他惨白的脸。
“下一次,帖子会送到你们楼主的桌上。”
说完,她收剑归鞘。
金光和杀意都敛入鞘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她不再看燕青一眼,转身从窗口跃出,消失在夜色里。
顾承渊对着面无人色的燕青笑了笑,也跟着离开。
房间里,只剩下主仆三人,和桌上那行灼人眼目的刻字。
许久,燕青才颤抖着手,从怀里掏出一支细小的信鸽竹筒。
他写下一张纸条塞进去,放飞了信鸽。
纸条上只有一句话:
“目标失控,剑骨之力,远超预估,速请千刃山庄定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