耻辱和绝望像冰冷的海水,灭顶而来。
我蹲下身,手抖得厉害,胡乱地把散落的东西扒拉进破纸箱,不敢抬头,不敢再看他的表情。抱起几乎散架的箱子,踉跄着拉开门,逃也似的冲进了外面的走廊。
电梯门合上,映出我惨白如鬼、浑身湿透、可笑又可怜的脸。
那之后两个月,我像是被抽空了魂。挤在廉价合租房的床上,没日没夜地投简历,石沉大海。偶尔睡着,不是梦见代码像水一样流走,就是梦见一双冰冷审视的眼睛。
直到那天清晨,一股没由来的恶心感猛地攫住我,冲进厕所干呕了半天。
一个荒谬的、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劈中我。
颤抖着手拆开便利店买来的最便宜的验孕棒,按照说明操作完,把它放在冰冷的洗手台边缘。
等待的那几分钟,心跳声在空荡的卫生间里擂鼓一样响。
然后,那第二条刺眼的红线,毫无悬念地、清晰地显现出来。
世界寂静无声。手里的验孕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,扔在床上的旧手机尖锐地响起。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对方自称是私人医疗中心的顾问,语气礼貌而疏离。
“苏小姐,致电是受顾墨寒先生委托,就其近期一份全面体检报告中的某项重要指标,进行必要的关联告知与风险提示。报告显示,顾先生患有无精症,这意味着其自然致孕的可能性为零,理论上不存在任何生物学后代的可能性……”
后面的话,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。
耳朵里嗡嗡作响,只有那句“无精症”、“可能性为零”和眼前验孕棒上那两道鲜红的杠,在脑海里疯狂碰撞、炸开。
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。
我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手指颤抖地抚上小腹。
那里,竟然有了一个孩子。
一个,理论上,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孩子。
窗外的天光白得刺眼,我却只觉得冷,冷得浑身骨头都在打颤。
2
六年。
足以让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磨出一身坚硬的壳,也足以让一对不该存在的双胞胎,一个长成贴心小暖男,一个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。
“妈妈,你看!”苏祐安踮着脚,把一个小布袋里的零钱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倒在桌上,小脸脏兮兮的,眼睛却亮得惊人,“今天瓶子好多!还有个好心的奶奶把旧报纸都给我了!”
他今年六岁,懂事得让人心酸。别的小孩在玩奥特曼的年纪,他已经知道踩着比自己还高的垃圾桶,翻找能换钱的塑料瓶和纸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