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物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,庞大的身躯就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,轰然倒飞出去,撞塌了庙外的半截残墙,在雨水泥泞中抽搐两下,便再无声息,躯体迅速干瘪风化,最终只剩下一滩污迹。
破庙内,重回死寂。
只有雨声更大,雷声更隆。
老道迟迟未等到预想中的剧痛,颤巍巍地睁开眼,只看到门外那妖物消失后空荡荡的雨夜,以及地上那一滩迅速被雨水冲散的污迹。
他猛地扭头,看向天猷。
天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,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。他甚至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那个朱红酒葫芦,晃了晃,发现确实空了,有些索然地将其丢开。
但老道看清了。
在那双醉眼朦胧的深处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那不再是全然的空寂和疏离,一点极寒极厉的星芒,正在那一片混沌的醉意后缓缓亮起,如同冰封万古的深渊下,终于苏醒的龙瞳。
那不是属于凡俗的眼神。
那是……神的目光。
哪怕落魄,哪怕被贬,刻印在神魂最本源处的权能与威严,终究无法被凡尘浊酒彻底淹没。
“真……真君……”老道声音嘶哑,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,挣扎着想要再次叩首。
天猷却缓缓站起身。
动作似乎还有些微的踉跄,像是醉汉站立不稳,但他站直了。随着他的起身,这间破败、漏雨、积尘的偏殿,空气陡然变得凝滞、沉重。
窗外划过一道极其明亮的闪电,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他半边脸庞,轮廓冷硬,不见醉意,唯有某种沉寂了太久、即将破闸而出的凛冽杀伐之气。
他一步步走向庙门,脚步落在积水的砖地上,悄无声息,却仿佛踩在某种无形的节拍上,与天际闷雷隐隐相合。
他停在门口,望向京城方向。那里的天空已被浓郁的妖云彻底覆盖,九道扭曲恐怖的巨大蛇影在云中翻滚咆哮,毁灭的气息弥漫天地。
“九头虫……”天猷低声自语,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,“的手下败将,也配称圣?”
他抬起手,看着这双属于凡俗、略显苍白的手掌。
“凡躯……浊酒……倒也别有一番滋味。”
他忽地并指如剑,在空中随意一划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只有一道细微的紫色电丝在他指尖一闪而逝。
与此同时,九天之上,那浓得化不开的妖云之中,毫无预兆地炸开一声纯粹到极致、暴烈到极致的雷霆!
轰喀!
那雷声如此正大,如此刚阳,如此威严,瞬间压过了漫天妖物的嘶嚎,涤荡寰宇,震得整个大地都微微一颤。无数正在肆虐的低阶妖物,闻得此雷,竟本能地发出一阵恐惧的尖啸,动作都为之一滞。
雷光闪过,短暂地清出了一小片天空,虽瞬间又被妖云吞没,但那一道煌煌天威,已清晰无误地昭告了某种存在的苏醒。
天猷放下手,轻轻咳嗽了一声,凡人的躯壳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随意引动的一丝天威反噬。
但他笑了。
低低的,带着一丝酣畅,一丝久违的戾气。
“既然忘了……”
他迈步,跨出了破庙的门槛,走入倾盆暴雨之中。
雨水未能沾湿他衣角半分,在他身周寸许之处便被无形的气劲弹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