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道挣扎着抬头，浑浊的眼睛艰难聚焦，终于看到了角落里那个醉卧的身影，以及身后那尊模糊的神像。
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手脚并用地爬过冰冷污浊的地面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。
“真…君……”
老道枯瘦染血的手抓住天猷散落的衣角，额头重重磕在砖石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求真君…出手！”
声音嘶哑，泣血般哀恳。
“九头…九头妖圣破封…生灵涂炭…京城…已陷……求真君……”
更多的血从他嘴里涌出来。
庙外，妖氛滔天，一道道可怖的妖影在雷光中闪现，嘶吼着逼近。这座破庙，成了狂涛恶浪中即将倾覆的一叶小舟。
天猷的眼睫颤了颤，缓缓睁开。
醉意朦胧的眼底，没有惊怒，没有急切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，映着窗外划过天际的、染着妖异的紫电。
他慢慢转过头，目光落在脚下那个濒死天师颤抖的脊背上，又缓缓抬起，掠过破碎的门，望向外面那片妖魔鬼蜮横行的天地。
良久，他轻笑了一声，声音低哑，带着宿醉未醒的慵懒，却冷得让那天师浑身一僵。
“哦？”
朱红酒葫芦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提起，晃了晃，残余的酒液声在死寂的破庙里格外清晰。
他仰头，将最后几滴辛辣的液体倒入口中，随手将空葫芦扔开，葫芦在污水中咕噜噜滚远。
“你们不是早忘了，”
他垂下视线，唇角那点模糊的笑意变得锋利，如同冰封下的刀锋。
“谁才是真正的降魔之主么？”
第二炉香：道藏
那轻飘飘的一句话，比万载玄冰更刺骨，比九天雷霆更震耳。
老道匍匐在地，浑身剧颤，伤口溢出的血混着冰冷的雨水，在他身下蜿蜒开一小滩绝望的暗红。他张着嘴，嗬嗬作响，却一个字也再吐不出。那双因恐惧和重伤而涣散的瞳孔里，倒映着角落里那尊颓败的身影——醉意朦胧，疏离淡漠，与窗外那撕天裂地的妖氛格格不入。
“忘了……忘了……”老道枯槁的嘴唇哆嗦着，重复着这两个字，意识已开始模糊。
天猷不再看他。
庙外，腥风更烈，黏腻的蠕动声和啃噬声越来越近，间或夹杂着凡人临死前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哀鸣。一道巨大的阴影，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臭，缓缓笼罩了破庙那扇摇摇欲坠的门。
那是一只体形臃肿的妖物，似蛛非蛛，八足如镰，复眼浑浊，口器开合间滴落毒涎，腐蚀着地面，发出滋滋白烟。它显然是被庙内鲜活的血肉气息吸引而来。
它低吼一声，一只锋利如矛的足肢猛地刺破门板，朝着最近的目标——地上奄奄一息的老道——狠狠扎下！
劲风扑面，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。
老道绝望地闭上眼。
就在那足尖即将洞穿老道背心的刹那——
“聒噪。”
一声不耐的低语。
角落里的天猷，甚至没有改变倚坐的姿势，只屈指一弹。
指尖，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紫电跳跃而出，细如发丝，速度却快得超越了思维。
嗤！
轻响声中，那根足以洞穿金铁的妖物足肢，从尖端开始，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，并且那湮灭的趋势急速蔓延，眨眼间便吞没了整条足肢，直至肩部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