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鼠标停在一份不起眼的子公司季度报告上,目光锐利如刀。一个名为“晨曦文化”的壳公司,与宏远地产几笔大额“咨询服务”款项的往来,时间点与宏远竞标某块黄金地皮完美契合。金额不大不小,刚好卡在需要详细披露的边缘之下。靳砚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找到了,一个微不足道,却足以撬动杠杆的支点。
就在这时,放在桌角的私人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,发出嗡嗡的震动声,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。
靳砚被打断思路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他瞥了一眼屏幕,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他本不想理会,但手机执着地震动着。他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手机,划开接听。
“喂?”
电话那头没有声音,只有一片嘈杂的背景音,像是人声鼎沸的宴会现场,夹杂着夸张的笑声和口哨声。靳砚的耐心即将耗尽,正要挂断,一个刻意压低、带着明显恶意的男声传了过来,语速很快:
“靳砚是吧?给你看点好东西!你老婆在同学会上可真是……啧啧,大开眼界!好好欣赏吧!”话音未落,电话就被粗暴地挂断。
紧接着,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。
几条彩信。
靳砚盯着屏幕上那几条新信息的提示,眼神骤然沉了下去。一种冰冷的、带着铁锈味的预感,毫无征兆地攥紧了他的心脏。他点开了第一条彩信。
一张照片跳了出来。
光线迷离的餐厅,人群簇拥的中心,一座纯金打造的天平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。天平左边,放着一个刻着“婚姻”的小标签。而他的妻子,邝薇,穿着他熟悉的米白色羊绒衫,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、近乎虚张声势的笑容,她的指尖,正用力地按在天平右边那个空着的托盘上。
照片下方,还有一行被加粗的、充满恶意的文字说明:【女神的选择:自由!抛弃地铁汗味老公!】
靳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,四肢百骸都浸入了冰海。他面无表情,手指却异常稳定地,点开了紧随其后的视频。
视频开始播放。摇晃的镜头,嘈杂的背景音,令狐澈那张写满得意和掌控欲的脸清晰可见。他指着天平,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来,带着令人作呕的煽动:“……选左边,还是右边?”
然后,是邝薇的声音。那声音他听了七年,熟悉到骨子里,此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,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他的耳膜:
“至少……不用每天闻他沾在西装上的地铁汗味。”
轰——!
视频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和口哨,像无数根钢针扎进靳砚的太阳穴。镜头晃动,捕捉到邝薇苍白脸上那抹空洞的笑容,以及令狐澈看向她时,那毫不掩饰的、如同看待猎物的灼热眼神。
视频很短,只有十几秒。
播放结束。屏幕暗了下去,映出靳砚自己毫无表情的脸。
书房里死寂一片。空调的送风声消失了,键盘的敲击声消失了,连他自己的心跳声,似乎也消失了。只有那刺耳的狂笑和那句“地铁汗味”,像魔咒一样,在绝对的寂静中反复回荡、撞击。
靳砚缓缓地、缓缓地靠向椅背。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呻吟。他抬起手,看着自己的手指。骨节分明,修长有力,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。不是因为愤怒,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冰冷的东西,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,冻结了血液,也冻结了所有名为“感情”的回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