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永恒族中最后一个神祇。
我自愿堕入轮回、踏入人间——不是放逐，而是淬炼。
也是唯一一个，在轮回前偷偷在掌心刻下’归’字的神祇。
他们说人间烟火最能淬炼灵魂。
可没人告诉我，这淬炼真如烈火炙烤，会令人痛彻心扉。
01
我出生于人间一钟鸣鼎食之家，最是富贵温柔之乡，好把一场人间美梦做尽。
有的神祇醉心于这人间美梦，千万年轮回不归。
而我却独独贪恋家乡的风景，立志一世而归。
我一出生就识字，三月就能开口说话，被视为神童。
父亲将我养在祖母膝下，取名“若瑜”。
’瑜’者，美玉也，以假充小子养活。
从小有先生给我启蒙，每当读到“永”、“恒”二字，我停下不读，留连连片刻。
祖母说，我天生有悟性，是个有大造化的。
在我的记忆里，祖母慈爱的笑颜，是我童年最大的依托。
祖母屋里的金丝绿檀椅的扶手，被我爬上爬下，摩的亮澄澄的。
我和祖母最爱吃的是绿豆糕和豆腐皮做的饺子。
每到盛夏，便一起吃冰凉冰凉的西瓜。
西瓜的甜味在舌尖化开的感觉，让我模糊回忆起：神域冰湖上永不融化的霜雪的感觉。
寒冬，又有热烘烘的烤红薯，和精致的手提铜暖炉暖手。
暖炉烘得手心发烫，可仿佛我体内流淌的，仍是捂不热的异族血液。
我的内心深处对这些生活日常保持一种冷静的观察，甚至带有一丝悲悯：这一切如此美好，却终将逝去。
我的心内如同在寻找着什么：
可每当夜深人静，我仍会望向远方——那里没有祖母，却有我灵魂的故土。
那里的天空流淌着银河，而非人间的湛蓝，还带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宁静气息。
我知道那种感觉，但不知道那里究竟在哪里？
只知道我并不属于这里。
02.
十岁那年，因和丫鬟嬉戏打闹，我的头碰到桌子角，血流如注，当场晕了过去。
服药之后，沉沉睡去。
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在梦里，“我坠入一片无名之境——似仙似幻。
花朵由凝固的时光编织，湖泊倒映着未诞生的星辰，山峦的轮廓是上古神语的笔画。
这里没有‘美’的概念，因一切存在本身，即是天道法则的具象。
而且一切美景，如亘古不变，不似凡间，山河在岁月流逝间改变了模样，而人仅短短数十载寿命。
正在感叹之际，我的右手手掌上浮现一个金字：“归”。
那字化作一缕仙力，注入我的眉心。
我全身如通电一般……
刹那间，亿万年前的孤寂感、体内星河的轰鸣声…如潮水灌入识海。
我没来得及体会，就被天道规则察觉到异样，封印了那些记忆。
我顷刻间就醒过来。
我慌忙抬起右手，只见，那里似有似无地有一个“归”字的纹路，只是以前未曾留意。
因我受伤，祖母发卖了几个丫鬟仆妇，以正纲纪。
包括和我打闹、从小看我长大的翠娥。
翠娥被拖走时，塞给我半块她偷藏的桂花糖——
那是我幼时哭闹，她哄我的法子。
糖纸在我掌心皱成一团，甜味未散，人已远在天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