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竟连一滴泪都流不出。
流连之余,连悲伤都是奢侈。
翠娥离开后,我一门心思扑在祖父的藏书阁,苦苦寻找梦中的景色,还有任何神仙与“归”字相关的典籍。
只得“天神下凡历劫之后,归位……”等寥寥数语。
“难道我是天神下凡?”我以脆弱的人类之躯,思索起这等终极问题。
祖母见我伤势大好,却不寝不食,无比担心。
眼瞧着我嘴里说胡话似的:“归…归来…归位…”
只道我这是魔怔了。
正巧家中供奉的玄微观主张守一来给父亲请安。
祖母闻之,叫张道士来给我瞧瞧。
“我这孙女,出生即识字,三月即说话…”
“自小养在我膝下,权当假小子养,宠的她,无法无天了…”
张道士,一听祖母无比着紧,甚是认真地将我查看一番。
见我瞳孔闪过金纹;说话时屋内烛火凝滞不动。
半晌,他才斟酌言语、缓缓说道:
“小姐身负天缘,非尘世所拘。然神魂如舟,无锚则覆…”
“待与’命定之人’缔结尘缘,自可神守意归。”
“只是切记不能嫁与柳姓之外的,外姓之人。”
祖母将张道士的话像圣旨一样句句记下,以备他日使用。
祖母看着尚在稚龄的我,只觉得我嫁人之事如隔世般遥远。
只是她不知,人间岁月无情,如梭般逝去。
03
很快到了我及笄之年,祖母挑花了眼也未找到心目中满意的孙婿。
一日,我正吃着时令的桂花糕,祖母从外面归来。
示意我到里间的暖阁,有事商议。
祖母说道:
“正伦,与我家族上分支有亲,又是同姓……”
“现在正值弱冠之年,面若冠玉,目似晨星。”
“不日将科考入仕,是难得的孙婿人选…”
祖母还记得张道士关于“同姓”的吩咐,是我的第一反应。
随即,我反应过来,娇羞地扑倒在祖母怀中。
正说笑时,一名眉眼如画般清秀的少年露了一个头。
那一眼于我而言是惊鸿一瞥。心漏都跳了一拍。
原来是柳正伦本人前来探视祖母。
我继续留在暖阁,偶尔掀开帘子看一眼两人。
我和柳正伦的亲事,在俩家的赞同下,就定了下来。
说是,明年入春,就迎我入门。
结果未到入春,柳正伦的母亲就因病去世。
柳正伦是出了名的孝子,因此不婚为母亲守孝三年。
祖母常念叨此事:
“正伦贤孝,瑜儿还小,再等等…..”
及笄那年,祖母开始相看…
转眼三年,我十八未嫁,已成京中笑谈。
巧的是,又值柳家父亲病逝,柳正伦不能厚此薄彼,再为父亲守孝三年。
祖母变成:
“正伦愚孝,耽误我瑜儿年华…..”
柳正伦为父守完孝,我已经是二十一岁的老姑娘了。
此时,柳正伦也早已高中三甲,成为御前大学士,为太子启蒙。
柳正伦终于要来迎娶我。
我的祖母,却因一口桃花酥梗住喉咙,当时就咽了气。
从此之后,我再闻不了桃花酥或是桃花的气味。
没有了祖母的柳府,已不再是曾经的柳府。
成了,一个我愈加想逃离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