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陈四娘的棺材停在正厅的香案旁,是口薄薄的松木棺,盖着块洗得发白的红布,底下垫着两条长凳,凳脚边还放着个瓦盆,是给守灵人烧纸用的。老支书安排了陈四娘的两个远房侄子守灵,一个叫陈强,二十出头,爱吹牛,胆子却小;一个叫陈勇,比陈强小两岁,刚从学校毕业,还带着股学生气。

消息传到李三狗耳朵里时,他正在自家屋檐下晒冻僵的手指头。这天上午,他偷了李老栓家的两个红薯,在灶里烤着吃,刚吃完,就听见王婶在巷子里喊 “陈四娘没了”。他心里 “咯噔” 一下,赶紧跑出去问。一听 “陈四娘”“肥胖”“停灵祠堂” 这几个词,他眼睛 “唰” 地亮了,心里的种子 “噌” 地就长了起来。

“胖人、停灵、棺下滴油…… 这不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吗?”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转身回屋,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子。箱子是他娘留下的,上面的漆都掉光了,打开一看,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,就只有那个黄铜灯盏。他拿起灯盏,用袖子擦了擦,盏身立刻亮了起来,映出他满是贪婪的脸。“等着吧,这次老子要发大财,再也不用偷红薯吃了。”

这天夜里,雪又开始下了,细簌簌的,像撒盐,落在瓦上、树上,没一会儿就积了薄薄一层。村里的灯一盏盏灭了,只有祠堂里还亮着盏马灯,昏黄的光透过糊着皮纸的窗户,在雪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,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。

守灵的陈强和陈勇靠在墙角,手里拿着烤红薯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。陈强啃了口红薯,含糊地说:“勇子,你说这四娘婶子,死了也不安生,还得让咱们在这儿受冻。”

陈勇裹了裹棉袄,小声说:“强哥,你别乱说,这祠堂邪乎得很,小心被啥东西听见。”

“邪乎啥?” 陈强撇了撇嘴,“都是老辈人瞎编的,我去年还在这儿睡过觉呢,啥也没有。” 话虽这么说,他还是往陈勇身边凑了凑,眼睛不由自主地瞟了瞟那口棺材。

3 贪念索命

约莫三更天,村尾的土屋里,李三狗悄悄起了床。他披了件灰扑扑的大袄,帽子压得很低,遮住了半张脸,手里攥着那盏黄铜灯盏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他侧耳听了听,外面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,村里静得像没人似的。

他轻轻推开房门,一股寒气扑面而来,冻得他打了个哆嗦。他猫着腰,顺着墙根往村东头走,脚踩在雪地上,发出 “咯吱、咯吱” 的轻响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他走得很慢,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听一听,生怕被人发现。

快到祠堂时,他看见那扇虚掩的木门,心里一阵狂喜。他绕到祠堂后面,确认没人,才贴着墙根溜到门口。侧耳听了听,祠堂里只有陈强和陈勇的打呼声,还夹杂着几句梦话。他松了口气,轻轻拨开木门,像只耗子似的钻了进去。

祠堂里弥漫着一股香烛和腐朽混合的气味,呛得李三狗直皱眉。马灯的光摇摇晃晃,照亮了香案上一排排黑色的牌位,那些牌位上的字模糊不清,却像是一双双眼睛,死死地盯着他。李三狗的心 “怦怦” 直跳,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,脚底下的积雪化成水,浸湿了鞋,冻得他脚趾发麻,可他却顾不上这些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香案旁的棺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