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烈日下的罪恶集市
文远街的空气里,一半是烧饵块的焦香,一半是劣质烟草和火药混合的呛人味道。
张震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,像个初来乍到寻找活计的农民,混在拥挤的人流中,眼角的余光却像剃刀一样刮过每一个细节。
他的心跳被压制在每分钟七十次,这是他多年训练的本能,但手心里的汗却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。
就在他左手边不到三米的地方,一个头戴毡帽的男人,正把一杆黑黢黢的五六式冲锋枪靠在装着土豆的箩筐边,枪托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。
他没吆喝,只是用一块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管,对每一个投来目光的潜在买家,都懒洋洋地抬一下眼皮,仿佛那不是一支能瞬间撕碎生命的杀人武器,而是一把待售的锄头。
更远处,几个半大孩子正围着一个地摊,摊主正向他们展示如何给一支仿五四手枪快速上膛,孩子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对力量的狂热渴望。
这里是平远街,国境线上一个法律和秩序早已蒸发的地方,荒诞与危险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。
一阵轻微的骚动从街口传来,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拨开,自觉地向两边退去。
张震顺着人群的目光望去,看到了田老三。
他穿着一身讲究的黑色丝绸对襟衫,脚下的布鞋一尘不染,与周围的脏乱格格不入。
他身后跟着四个精悍的汉子,腰间鼓鼓囊囊,眼神像狼一样警惕。
田老三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,他的目光并不凌厉,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,扫过每一个摊位,每一个人的脸。
一个卖米线的摊主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方块,恭敬地双手递上。
田老三没接,他身后的一个手下上前,接过来,用指甲掐开一角,凑到鼻子下闻了闻,然后朝田老三微微点头。
是上好的鸦片烟膏。
田老三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,算是满意了。
他没有停留,继续向前走,整条街在他经过时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,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那被压抑的喧嚣才重新升腾起来,却似乎比刚才更多了几分敬畏和恐惧。
张震的指节无声地捏紧了,这就是田家,盘踞平远街数十年的“枪王”家族,而田老三,就是下一代的继承人。
他的冷酷与自负,是建立在这片土地所有人的恐惧之上的。
张震的视线转向街对面的“一壶春”茶馆二楼。
他的目标,除了摸清田家的底细,还有另一个人——林德海。
那个窗口的位置,他已经盯了半个小时。
林德海是个瘦小的中年人,戴着金丝眼镜,看起来斯斯文文,像个乡村教师,但张震知道,这张斯文的皮囊下,藏着一条比毒蛇更阴狠的灵魂。
他正与一个皮肤黝黑、颧骨高耸的男人对坐喝茶,那人是金三角马仔的典型特征。
两人没有过多的交谈,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品茶。
但张震的眼睛捕捉到了桌下的细节。
林德海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膝盖上,袖口遮掩下,他的手指正以一种极细微的幅度变换着手势。
“五”、“三”、“七”。
这是行内的暗语,代表着价格、数量和日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