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或许设想过无数种我的反应,唯独没有这一种。
平静得,就像在说“今晚月色不错”一样。
我对着他,弯了弯唇角。
一个无声的,甚至称得上温婉的笑容。
他不知道。
就在他带着温常乐踏入宫门的那一刻。
我观测了一整夜的星轨,终于显现出了它最后的预兆。
荧惑守心,帝星黯淡。
有灾星,自西南而来,临于紫微垣。
其名,为乱。
而我,大衍王朝的守护星官,祁家的最后一代传人。
我的使命,从来不是做什么人的妻子。
是拨乱反正,肃清寰宇。
温常乐,你回来的,确实不合时宜。
2
废后的诏书,第三天就下来了。
快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。
萧彻大概是怕夜长梦多,也怕我反悔。
他给了我一个“皇贵妃”的封号,保留了我的一切待遇,只是将我从坤宁宫,迁到了更靠近观星台的瑶光殿。
美其名曰,方便我观测星象,为国祈福。
所有人都觉得,我失宠了。
那个曾经被帝王捧在掌心的哑巴皇后,终究还是成了一枚弃子。
宫人们看我的眼神,从敬畏变成了同情,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鄙夷。
搬去瑶光殿的那天,温常乐来了。
她已经换上了华美的宫装,虽然还未行册封礼,但眉眼间已有了女主人的姿态。
“姐姐。”
她在我面前站定,微微屈膝,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。
“往后,我们便是姐妹了。姐姐若有什么需要,只管同我说。”
她身后跟着的,是我从前在坤宁宫用惯了的掌事宫女,玉书。
此刻,玉书正低眉顺眼地为温常乐捧着手炉。
我看了玉书一眼,她不敢与我对视。
良禽择木而栖,我懂。
我拿起桌上的笔,在纸上写:“不敢当。你将是皇后,我只是妃嫔。”
温常乐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,但很快又被愧疚覆盖。
“姐姐千万别这么说,若不是你大度,我……”
她说着,眼圈又红了。
“我听闻姐姐精通星象之术,不知……可否为我算上一卦?”
来了。
这不是疑问,是试探,也是挑衅。
我看着她,她也毫不畏惧地回望我。
那双看似纯净的眼睛深处,藏着我熟悉的野心。
我提起笔,笔尖悬在纸上,没有立刻落下。
整个殿内,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许久,我写道: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她笑了。
“姐姐说的是。不过,我听说,姐姐曾为陛下预测过,他会是千古一帝,对吗?”
我没有回答。
“那姐姐可能算出,我和陛下,会白头偕老,儿孙满堂?”
她步步紧逼,声音轻柔,却字字如刀。
她想看到的,是我的失态,我的嫉妒,我的无能狂怒。
我放下笔,走到窗边,推开了窗。
窗外,是我亲手种下的一株白梅。
此刻,正值花期,冷香扑鼻。
我折下一枝,递给她。
她不解地接过。
我回到桌前,重新拿起笔,在纸上写下最后几个字。
“花开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。”
她的脸色,终于变了。
那是一种被看穿了伪装的恼怒。
她以为我是在劝她珍惜眼下,抓住萧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