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楼上突然传来撞门声。
“日本宪兵!”程玉笙脸色骤变,“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?”
他迅速推开通往隔壁建筑的秘密通道:“快走!沿着这条路一直到底,有人接应你。”
“一起走!”我拉住他的衣袖。
他摇头,从怀中掏出手枪:“我得拖住他们。记住,明晚码头见。”
前门的撞门声越来越响。
程玉笙轻轻推开我,转身走上楼梯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想起那句唱词: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......”
人生如戏,终究要散场。
我咬咬牙,钻入黑暗的通道。
身后传来枪声。
03 半枚银元
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,我摸索着冰冷的墙壁,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前行。
身后的枪声已经听不见了,但每一声回响都在我心头炸开。
玉笙会不会有事?
这个念头让我几乎喘不过气。
不知走了多久,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。
我加快脚步,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,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狭小的杂货店后屋。
“苏姑娘?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。
我猛地转身,看见一位白发老妪坐在角落的摇椅上,手中拿着一块未缝完的布料。
她抬眼打量我,眼神锐利得不似老人。
“你是谁?”我警惕地问,手悄悄摸向桌上的剪刀。
老妪轻笑一声,放下手中的活计:“程二少爷让我在此等候。你可以叫我柳婆婆。”
听到玉笙的名字,我稍稍放松,但仍未放下戒备:“你怎么认出我的?”
“上海滩谁不认识头牌旦角苏砚秋?”
她慢慢站起身,递给我一套粗布衣裳,“换上吧,你这身戏服太扎眼了。”
我接过衣服,犹豫片刻,还是转到屏风后更换。
戏服沾满了烟灰和血迹,我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,塞进随身的布包。
“明晚码头有船去香港,”柳婆婆说,“今晚你就在地窖休息,哪都别去。”
我点点头,忽然想起班主给的那半块银元,赶忙从怀中掏出:“婆婆可认得这个?”
柳婆婆的眼神骤然变了。她颤巍巍地接过银元,在灯下仔细端详,嘴唇微微发抖。
“终于......等到这一天了。”她喃喃自语,抬头时眼中已有泪光,“孩子,你可知这是什么?”
我摇头。
“这是你身份的凭证。”她压低声音,“另一半在你亲生父亲那里。”
我如遭雷击,踉跄后退:“你说什么?班主明明说我是孤儿......”
“那是对外的说辞。”柳婆婆叹息,“你父亲是位了不起的人物,为了保护你,才将你寄养在戏班。”
我靠在墙上,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真相。
十年戏班生活,我始终以为自己无亲无故,如今却被告知有个父亲,还是个“了不起的人物”?
“他是谁?现在在哪?”我急切地问。
柳婆婆摇头:“时机未到,我不能说。等你见到拿着另外半块银元的人,自然明白一切。”
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些干粮和水:“先吃点东西休息吧,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我机械地接过食物,却毫无胃口。
脑海里全是这些天的变故:戏院大火、军官追杀、程老爷的诬陷、玉笙的舍身相救,现在又多了个神秘的父亲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