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我转身,调动体内残存的灵力,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契约剥离带来的巨大空虚感。身形化作一道黯淡的流光,朝着与魔域入口完全相反的方向,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
罡风在耳边呼啸,刮得脸颊生疼。身后,似乎传来沈听蓝带着一丝颤抖的呼喊:“陆野!你去哪里?亦深哥哥他……”

她的声音被风声撕碎,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。

去哪里?

我扯了扯嘴角,一个冰冷而空洞的弧度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绽开。

去哪里都好。

只要没有你沈听蓝的地方。

青云门后山,断崖之巅。

罡风如刀,卷动着崖边稀疏的枯草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这里灵气稀薄,地势险峻,罕有人至,是宗门里最荒僻的角落。一座简陋的石屋孤零零地矗立在崖边,石壁上爬满了深色的苔藓,在常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显得斑驳而沧桑。这便是我的洞府,或者说,曾经是。

自从那日魔域入口强行剥离同心契,已过去数月。剥离契约带来的反噬比预想中更重,几乎摧毁了我半身经脉,修为更是从元婴后期一路暴跌,险些跌落金丹。这数月,我如同一条濒死的野狗,蜷缩在这座无人问津的石屋里,靠着储物戒里仅存的一些低阶丹药和顽强的意志力,一点一点地修复着破碎的身体和枯竭的紫府。

痛楚是日日夜夜相伴的伴侣。经脉寸断又强行续接的麻痒剧痛,灵力运转时如万针穿刺的尖锐,还有那掌心空洞处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缺失感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,每一次入定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。

但我从未后悔。

那日掌心撕裂的痛,远不及沈听蓝那句“无耻小人”带来的万分之一。身体的伤可以愈合,修为可以重修,但心口那个被生生剜去的空洞,用什么也填不满。

也好。空了,就再也不会痛了。

这数月,沈听蓝没有来过一次。意料之中。王亦深那日据说在魔域深处遭遇了强大的魔物围攻,虽然最后被赶去的长老救回,但也受了不轻的伤。她想必是衣不解带地守在那位“亦深哥哥”的床榻前,悉心照料,哪有闲暇想起我这个“窃取功劳的小人”。

偶尔有相熟的弟子路过崖下,议论声随风飘上来些许。

“听说了吗?沈师姐为了给王师兄疗伤,亲自去寒潭抓了冰魄银鱼,那可是极寒之物,沈师姐的手都冻伤了……”

“王师兄真是好福气,沈师姐对他真是没话说。不过陆师兄……唉,听说他洞府一直闭着,也不知道怎么样了,上次强行剥离同心契,怕是……”

“嘘!别提他!沈师姐都说了,当年救她的根本就是王师兄,陆师兄他……唉,知人知面不知心啊。”

“就是,沈师姐那么善良的人,怎么会冤枉他?肯定是陆师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……”

声音渐渐远去。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,闭着眼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那些话语像风一样吹过,激不起心底半点涟漪。窃取功劳?见不得人?随他们怎么说吧。沈听蓝信了,整个青云门便都信了。解释?争辩?毫无意义。

人心一旦偏了,真相便成了最无用的东西。

我缓缓摊开左手。掌心那个被强行剥离契约留下的伤口,在灵药和自身修复下,已经结了一层深褐色的痂,丑陋地扭曲着,像一条盘踞的蜈蚣。指尖拂过那凹凸不平的疤痕,触感粗糙而冰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