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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个港城都知道,我顾延之的命,是和沈若兰绑在一起的。
三十年前那场码头大火,龙门架倒下,我把她护在身下,废了半条命,才有了后来的天合会。
三十年,我们无一子嗣,她是我唯一的亲人。
她总抱着我说,有没有孩子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们俩的命,早就连在了一起。
我信了。
直到我五十岁生日那天,亲手推开那间她为我供了三十年长明灯的禅房。
檀香混着苟合的味道,她从一个能当我儿子的男人怀里抬起头。
和他对视的瞬间,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。
一个年轻健康、意气风发的自己。
男人替她拢好衣服,将她护在身后。
她看着我,眼神没有半分愧疚,只有对我这副残躯的厌弃和漠然。
“延之,你老了,火气不要这么大。”
我笑了,缓缓拔出腰后的枪,顶在他的额头。
“是不大,所以今天,我只杀一个。”
“砰——!”
一声枪响。
......
在我扣下扳机的瞬间,男人的反应快如闪电。
他猛地将怀里的沈若兰扑倒在地,子弹擦着他的耳廓飞过,狠狠嵌入了后面的梨花木佛龛,木屑飞溅。
禅房里死一样地寂静。
男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,第一时间将沈若兰护在身后。
双拳紧握,肌肉贲张,怒目圆睁地瞪着我。
沈若兰缓缓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不敢置信。
“顾延之,你来真的?!”
“不然呢?”
眼看阿K压不住火气,想上前动手,沈若兰伸出一只手,轻轻按在了他的胸膛上,将他拦住。
“阿K,退下。这里没你的事。”
男人不甘地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的挑衅和不屑毫无掩饰,但还是听话地退到了一旁。
那张年轻的脸上,满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。
我在他身上,看到了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。
一样的狂,一样的不知死活。
沈若兰这才把视线转回我身上,语气像是训斥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。
“顾延之,把枪放下。别在这里发疯,闹得太难看。”
“难看?”
我重复着这两个字,嘴角的笑意更冷。
“沈若兰,三十年前,我背着肠子快流出来的你,从火海里爬出来,那才叫难看。今天这点事,算什么?”
我的话让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但稍纵即逝。
她看着我,竟然叹了口气,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怜悯。
“延之,你看看他。”
她朝阿K的方向偏了偏头。
“像不像三十年前的你?”
“天不怕地不怕,敢为了我跟全世界拼命。”
她顿了顿,话锋像刀子一样扎了过来。
“只可惜,你现在老了,废了。而他,才是现在能站在我身边的男人。”
我懂了。
她怀念的,从来不是我顾延之这个人。
而是那个能为她拼命、能满足她的年轻身体。
现在我这副身体坏了,她便毫不犹豫地,找了一个新的、完好无损的躯壳,来装载她不死的欲望。
我扣着扳机的手指,稳得没有一丝颤抖。
跟在我身后的心腹阿忠,已经默默带人堵住了禅房所有的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