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头一看，竟然是陈世安。
他不知怎么混了进来，此刻正站在门口，一脸屈辱又愤怒地瞪着我。
他瘦了，也黑了，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，显得格外落魄。
「沈知意！」他冲进来，双眼通红，「我找了你三天！你为什么要躲着我？你捐官是吗？你一个女人，抛头露面，简直不知廉耻！」
他大概是觉得，我当了官，他就更没有指望了，所以气急败坏地跑来闹事。
周围的官吏们都围了过来，指指点点，满脸看好戏的神情。
我端起茶杯，轻轻吹了吹热气，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。
「陈公子，这里是户部衙门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。你要是再胡言乱语，我就叫衙役了。」
「你！」陈世安气得浑身发抖，「你这个毒妇！你毁了我的前程！我苦读十年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，你却……」
他越说越激动，竟想上来动手。
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，一只修长的手，从旁边伸了过来，轻飘飘地捏住了他的手腕。
去而复返的孟昭，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。
他脸上还带着笑，眼神却冷得像冰。
陈世安不认识他，还以为是哪个多管闲事的，用力挣扎着骂道：「你是什么东西？放开我！」
孟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。
他侧过头，看向我，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的好奇。
「沈主事，这是你养的狗？怎么乱吠到本王面前来了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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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世安的脸，「唰」地一下，血色全无。
他再蠢，也听出了那个「本王」意味着什么。他惊恐地看着孟昭，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「王……王爷……」
「拖出去。」孟昭甚至没再看他一眼，淡淡地吩咐道。
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冲上来，架起已经腿软的陈世安，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。
一场闹剧，就这么落了幕。
看热闹的同僚们作鸟兽散，公房里又恢复了安静。
我站起身，对着孟昭福了一福：「多谢王爷解围。」
「举手之劳。」孟昭走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，自顾自地倒了杯茶，「不过，本王倒是好奇，沈主事为何会招惹上这种人？」
我垂下眼，轻描淡写地说：「年少无知时，养过的一条狗。后来发现他不仅看不了家，还想反咬主人，就扔了。」
这个比喻，让孟昭低低地笑了起来。
「有趣。」他呷了口茶，「沈主事，你比本王想象的，要有趣得多。」
我不知道他这话是褒是贬，只能保持沉默。
「账册里的亏空，你当真看不出来？」他忽然又把话题转了回去。
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。
看来，今天不拿出点真本事，是糊弄不过去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走到书案前，从一堆账册里抽出三本，分别摊开。
「王爷请看，」我指着其中一处，「这里，三月初七，南仓出粮三千石，记录的是运往边关充作军粮。但同一天，京郊大营的入库记录里，却只有两千五百石。一来一回，五百石粮食不翼而飞。」
我又指向另一本：「还有这里，吏部每年拨给户部的修缮银两是一万两，但实际账目上，每年都超支三千两以上，可这衙门，十几年来，连块瓦片都没换过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