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2038年的夏天,纽约第五大道的地砖缝里第一次出现了“会动的口香糖”。当时清洁工马库斯正用铁铲撬着粘在路面上的粉色胶块——那是某款草莓味口香糖的残骸,已经在砖缝里嵌了三个月,被无数行人的鞋底碾得发亮。马库斯的铁铲刚触到胶块边缘,那东西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,软乎乎的边缘紧紧粘住了铁铲的锯齿,他以为是正午阳光让胶块软化产生的错觉,骂了句“该死的黏性”,手腕发力狠狠一拽。

胶块“啪”地裂成两半,断面处露出几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透明丝,像被扯断的蛛丝,在阳光下闪了闪就没了踪影。后来人类才知道,那是口香糖最早形成的神经突触,是生命意识萌芽的第一缕微光。

没人在意马库斯的遭遇。那时候全球每年消耗 3.2万亿片口香糖,平均每个地球人每天要嚼掉 1.2片。这些胶块被随意丢弃在世界的每个角落:公园长椅下,黏着孩子掉落的、还带着卡通贴纸的泡泡糖;地铁座椅缝隙里,藏着上班族匆忙间吐掉的薄荷味胶块,混着咖啡渍和灰尘;学校课桌的抽屉深处,堆积着一届又一届学生留下的、颜色各异的“战利品”,有的已经硬得像石头,有的还保持着柔软的触感;甚至在万米高空的飞机舷窗角落,都能找到被气流吹得贴在玻璃上的小块口香糖,像凝固的泪滴。

它们不会腐烂,不会降解,阳光晒得它们表面发脆,内里却依旧柔韧;雨水泡得它们膨胀发白,却能在干燥后迅速恢复原状;汽车轮胎碾过它们,把它们压进柏油路面的纹路里,经年累月后,竟在路面形成了一层凹凸不平的“口香糖岩层”,让纽约的环卫部门每年要花掉 200万美元,专门用来清理这些顽固的“城市牛皮癣”。

东京涩谷的十字路口,是全球口香糖密度最高的地方。每天有超过 50万人在这里穿行,至少有 3万片口香糖被吐在路面上。当地高层尝试过用特殊的清洁剂、高压热水枪,甚至派专人用小铲子逐个清理,但效果甚微——今天刚清理干净的路面,第二天又会被新的胶块覆盖。

到 2038年底,涩谷地砖下藏着的口香糖已经超过十万片,最厚的地方能达到五厘米,走在上面能隐约感觉到脚下的弹性,像踩在一块巨大的、脏污的海绵上。伦敦地铁的情况更糟,隧道壁上的口香糖层层叠叠,粉色、绿色、蓝色、黄色的胶块混在一起,形成了一道道诡异的“彩虹带”,有的胶块里还嵌着硬币、碎纸、甚至脱落的指甲,成了老鼠和蟑螂的绝佳藏身地。上海外滩的观光步道上,清洁工老张每天要推着高压水枪车工作八小时,水柱冲击路面的声音盖过了游客的喧闹,溅起的水花里混着被冲下来的细小胶粒,落在江里,随波漂向远方。

老张总说:“这些东西啊,比鱼鳞还难刮,刮了又长,长了又刮,没完没了。”他不知道,那些被冲进江里的胶粒,正在水流的裹挟下,缓慢地聚集、融合,开启着另一种形式的生命演化。

2040年,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里,12岁的流浪男孩蒂亚戈发现了奇怪的事。他常年睡在一间废弃公寓的沙发下,那沙发是被主人丢弃的旧物,弹簧外露,布套上满是破洞,却能勉强遮风挡雨。某天早上,蒂亚戈醒来时,发现沙发下堆积的口香糖聚成了一团拳头大的东西,颜色混杂,表面泛着油腻的光泽。他觉得好奇,用捡来的木棍戳了戳,那团东西竟慢慢弹了回来,像有弹性的橡胶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