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冬夜初遇
林知夏第一次见沈亦臻是在2018年的冬夜,北方的雪下得又急又密,急诊室的白炽灯把走廊照得像块冷硬的冰,连空气里都飘着消毒水和寒气混合的味道。她刚规培结束满一个月,第一次独立值夜班,白大褂口袋里还揣着护士长塞的薄荷糖——说是怕她犯困,可此刻她的手心里全是汗,连笔都快握不住。
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夜空时,她几乎是弹起来冲出去的。车门打开,先下来的是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,雪花粘在他的睫毛和领口上,没等融化就结成了霜。他怀里抱着个脸色发青的小女孩,孩子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线,小手无力地垂着。男人的声音比窗外的寒风还冷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:“她吞了半瓶降压药,先救她。”
林知夏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两秒,随即立刻反应过来,接过孩子往抢救室跑,一边跑一边喊护士准备洗胃设备。推抢救室门的瞬间,她回头看了一眼,男人靠在走廊的墙上,从口袋里摸出烟盒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打火机打了三次才打着,火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,映得他下颌线的轮廓愈发锋利,却也藏不住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抢救持续了两个小时。当林知夏拿着稳定的监护仪数据走出抢救室时,男人立刻掐灭烟迎上来,烟灰落在他的大衣上,他却浑然不觉。“她怎么样?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眼底布满红血丝。
“暂时脱离危险了,还需要留院观察。”林知夏递给他病历本,“麻烦填一下基本信息,还有,孩子怎么会接触到降压药?”
男人接过笔,指尖在“监护人关系”那一栏顿了顿,才写下“兄长”两个字。“父母上个月车祸走了,家里就剩我们俩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轻得像雪落在地上的声音,“我加班回家,就看见她把药瓶攥在手里。”
林知夏的心猛地一沉。她是孤儿,在福利院长大,最懂那种“只剩自己”的绝望。她看着男人清瘦的背影,突然觉得刚才那股冷硬的气场,不过是他用来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壳。
小女孩叫沈念安,住院的那几天,林知夏总忍不住多去看几眼。念安很怕生,每次有人靠近,都会往被子里缩,只有沈亦臻在的时候,才会怯生生地露出半个脑袋。林知夏便在护士站的抽屉里备了水果糖,草莓味的,是她小时候最盼着福利院阿姨给的那种。每次去查房,她都会剥一颗递到念安面前:“吃颗糖,就不苦了。”
念安第一次接糖的时候,手指碰到了林知夏的指尖,又飞快地缩了回去,小声说了句“谢谢姐姐”。沈亦臻正好提着保温桶进来,看见这一幕,眼底的冰似乎化了点,对林知夏点了点头,算是道谢。
念安出院那天,沈亦臻在护士站等林知夏下班。他手里拿着杯热咖啡,杯壁上凝着水珠,贴着一张便签,字迹清隽:“多谢关照念安。”
林知夏接过咖啡,指尖碰到他的手,两人都愣了一下。他的手很凉,大概是在外面等了很久。“举手之劳。”她把咖啡抱在怀里,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,“念安后续还要复查,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