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片上的两人依偎在一起,年轻,眼神里全是光。他看着自己当年略显青涩的脸,又看向身边笑靥如花的简亦初,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钢印。
触感似乎……有些异样。不如记忆中的那般清晰深刻。
心里某个角落咯噔一下,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悄然滋生。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桌角的便携式扫描仪——这是简亦初平时用来扫描画稿的。他将扫描头对准了那枚鲜红的印章。
扫描连接的电脑屏幕亮起,高清图像放大。
那枚代表法律效力和庄严承诺的印章边缘,在极致的放大下,竟然露出了极其细微的、几乎以假乱真的——马赛克像素点。
而在印章最中心的位置,两个微小到肉眼绝无可能分辨的字样,清晰地嵌在那里:
【样本】。
顾景彻的呼吸骤然停住。
血液好像一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耳边嗡嗡作响,世界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,只剩下心脏疯狂擂鼓又骤然紧缩的死寂。
样本?
假的?
他猛地攥紧那本滚烫的、仿佛能灼伤手掌的红色小本子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。书房里的一切都在旋转,那些昂贵的摆设,墙上的抽象画,都变成了模糊扭曲的背景。
五年。一千八百多个日夜。
每一天,他都以为自己是简亦初名正言顺的丈夫。
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……样本?
就在这时,书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,一条新推送的航班信息弹窗,冰冷而清晰地显示在锁屏界面:
【安道尔-卡尼略】当地时间14:30降落,航班XX***,旅客:简亦初,厉云野。
厉云野。
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,瞬间刺穿他最后的防线。
那个他资助了五年,看着他从一个贫寒少年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厉云野。那个总是沉默寡言,眼神却偶尔会掠过一丝让他不甚舒服的阴郁的厉云野。那个简亦初时常会提起,说“那孩子不容易,我们多帮帮他”的厉云野。
安道尔。卡尼略。那里有全世界闻名的雪山教堂,是许多人心中的婚礼圣地。
一个荒谬到令人齿冷的猜想,裹挟着这五年所有看似恩爱的点点滴滴,海啸般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。
他几乎是跌撞着冲下楼,声音嘶哑地命令被他的状态吓到的老陈:“机场!最快一班去安道尔的机票!”
雨水疯狂地抽打着车窗,模糊了整个世界。他坐在后座,手里死死攥着那本假的结婚证,钻石项链的盒子冰冷地贴着裤袋。他像一头被困的绝望野兽,喘着气,眼眶烫得吓人,却没有一滴泪。
他必须去亲眼看看。看看他这五年,到底活成了一个怎样的笑话。
漫长的飞行时间成了一种凌迟。每一分每一秒,都在反复播放着过去五年的片段。她的笑,她的嗔,她深夜等他回家的那盏灯,她在他生日时笨拙地煮的那碗长寿面……那些他视为瑰宝的记忆,此刻全都露出了尖锐的讽刺的棱角,割得他血肉模糊。
飞机在安道尔降落时,正是雪后初霁。巍峨的雪山映着湛蓝的天,纯净得像童话世界。
他根据有限的信息,一家教堂一家教堂地找。脚步沉重地陷进雪里,每走一步,心口的窟窿就更大一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