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!娘!”她猛地惊喘一声,骤然睁开了双眼。
映入眼帘的并非乱葬岗的凄风苦雨,也不是阴森的地狱。头顶是素青色的帐幔,身下是干燥柔软的锦被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香,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冷冽如雪松般的气息。光线透过糊着素白窗纸的雕花窗棂,在室内投下朦胧的光影。
她没死。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。
这个认知让江倾蓠紧绷的神经瞬间拉响警报。她强撑着想要坐起,浑身的骨头却像散了架般剧痛,尤其是左肩胛骨下,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闷哼出声,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记忆回笼——乱葬岗的爬出,雨夜的跋涉,那辆悬挂着“龙”字灯笼的马车……
“醒了?”
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突兀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,如同冰珠落玉盘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。
江倾蓠悚然一惊,循声望去。
房间靠窗的位置,一张紫檀木圈椅中,端坐着一个男人。
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,袍角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繁复的暗纹,低调而华贵。身形挺拔如松,即便只是闲适地坐着,也自有一股渊渟岳峙、掌控一切的迫人气势。他并未看她,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莹润的白玉棋子,目光落在面前矮几上的一局残棋上。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,下颌的弧度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峻。
龙逸!
虽然前世只在极少的宫宴场合遥遥望见过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,但那身迫人的气势和这张极具辨识度的冷峻面容,早已深深烙印在江倾蓠的记忆里。
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破肋骨。恐惧、警惕、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,在她眼中飞速交织。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挣扎着想下床行礼,声音因虚弱和紧张而干涩发颤:“奴……奴婢谢大人救命之恩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龙逸终于抬起了眼。
那目光,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,幽邃、冰冷,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,毫无温度地落在江倾蓠脸上。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或好奇,只有纯粹的审视,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,或者……一个棋子的潜力。
“江倾蓠。”他薄唇轻启,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,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,却像一道惊雷在江倾蓠耳边炸响!
他知道了!他竟然知道她的身份!乱葬岗的那两人……是他派去的?还是……他查到了什么?
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,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。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被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“不必惊慌。”龙逸将手中的白玉棋子轻轻按在棋盘的一个关键位置上,发出清脆的一声微响。“江家满门倾覆,你侥幸得脱,是命数。本官既救了你,便不会再将你交出去。”
他的话如同冰冷的刀锋,精准地剖开她最深的恐惧。江倾蓠喉咙发紧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能死死地盯着他。
“但,”龙逸话锋一转,那寒潭般的目光再次锁住她,“天下从无免费的恩惠。本官身边,不留无用之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