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微微倾身,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强,笼罩着整个房间:“告诉本官,你,有何价值?值得本官为你担下藏匿‘罪臣之女’的干系?”
价值?
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刺进江倾蓠的心脏。是了,在权倾天下的龙首辅眼中,她这条残命,不过是待价而沽的筹码。想要活下去,想要靠近这权力的中心,为江家复仇,她就必须证明自己的“价值”!
前世零碎的记忆、父亲偶尔的叹息、朝堂隐约的风向……在脑海中疯狂翻涌、串联。一个名字骤然跳出——户部侍郎,王崇明!此人贪婪无度,前世就在江家覆灭后不久,因巨额贪墨被抄家问斩,震动朝野!而此案的关键证据,据说就藏在他外宅书房的一处暗格里!
电光火石间,江倾蓠已做出决断。她猛地抬起头,迎上龙逸那深不可测的目光,眼中的恐惧被一种近乎孤勇的决绝取代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却异常清晰:
“奴婢……奴婢知道户部侍郎王崇明,私吞江南三州水患赈灾银两的确凿罪证藏于何处!可助大人……扳倒此獠!”
话音落下,房间内一片死寂。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,滴答,滴答,敲在紧绷的心弦上。
龙逸把玩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。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中,终于掠过一丝极淡、极快的异样光芒,如同平静的冰湖下暗流涌动。他审视着眼前这个浑身泥污未净、脸色苍白如纸,眼中却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少女。半晌,他缓缓靠回椅背,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、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弧度。
“哦?”一个单音,听不出喜怒。“说来听听。”
江倾蓠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,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清晰:“王崇明在城南柳叶胡同置有一处隐秘外宅,对外称是其远房表亲居所。书房东墙第三排书架后,有一处暗格。开启机关是书架第二层左数第七本《春秋公羊传》。暗格内,藏有他与江南转运使私分三十万两赈灾银的往来密信账册,皆有双方私印为证!”
她一口气说完,胸膛剧烈起伏,紧张地盯着龙逸。这是她唯一的赌注,押上了她所有关于前世的记忆碎片和复仇的希望!
龙逸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他重新拈起那枚白玉棋子,在指尖缓缓摩挲,目光却似穿透了墙壁,落向遥远的虚空。时间仿佛凝固了,每一息都漫长如年。
终于,他抬起眼,那目光锐利如刀,重新落在江倾蓠脸上,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:“你如何得知?”他顿了顿,语气更冷,“一个深闺弱女,竟知此等隐秘?”
江倾蓠早有准备,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,用痛楚维持着清醒和镇定:“奴婢……奴婢侥幸未死,流落市井。曾……曾在那外宅做过几日粗使丫头,无意中撞破管家醉酒后失言,又……又曾见王崇明深夜独自进入书房,久不出门,行迹鬼祟……故大胆揣测。”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颤抖,将一个因恐惧而留意到蛛丝马迹的粗使丫头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。
这个理由漏洞百出,经不起深究。但她赌的就是龙逸此刻更在意的是她提供的线索本身的价值,而非她消息的来源!只要他派人去查,那暗格里的东西,足以证明一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