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点砸在落地窗上，碎裂成无数道水痕，蜿蜒而下。
林默站在三十六层的办公室内，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座被暴雨蹂躏的城市。远处的高楼在雨幕中若隐若现，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巨人，冷眼旁观着人世间的悲欢。
十二年了。
每到这样的雨天，那段被深埋的记忆总会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，带着铁锈和血腥的气息，将他拖回那个改变了一生的夜晚。
“林总，车已经备好了。”
助理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。林默微微颔首，最后瞥了一眼窗外。雨水依旧疯狂地冲刷着玻璃，仿佛要洗净世间所有污秽与不堪。
但他知道，有些污秽，是再大的雨也洗刷不掉的。
乘坐专属电梯直达地下车库，黑色的迈巴赫已经静候在此。司机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，为他拉开车门。动作流畅而恭敬，一如这十二年来他身边所有人的姿态。
车内温暖而干燥，与窗外的狂风暴雨形成两个世界。林默靠在真皮座椅上，闭上双眼。车辆平稳地驶出地库，汇入傍晚的车流中。
雨更大了。
雨刮器以最大频率左右摆动，仍难以完全清除挡风玻璃上的雨水。街道上的车辆都放慢了速度，小心翼翼地前行。
“林总，雨太大，可能会比平时慢一些。”司机小声解释道。
“安全第一。”林默简短回应，目光投向窗外。
熟悉的街道被雨水模糊了轮廓，却又在某个瞬间异常清晰起来。路边一个匆匆跑过的身影，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。
那个雨夜，他也是这样在街上奔跑，浑身湿透，狼狈不堪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，不容抗拒。
————
2008年，夏。
雨下得同样猛烈。
十八岁的林默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，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，冰冷地渗透他单薄的校服。但他不敢停下，只是拼命地跑，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。
事实上，比恶鬼更可怕。
“站住！小杂种！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！”
身后传来粗野的叫骂声和凌乱的脚步声，至少有三个人在追他。林默不敢回头，只是拼尽全力向前奔跑。肺像要炸开一样疼痛，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。
半小时前，他在城南那家小餐馆洗完最后一只盘子，正准备回家温习功课。明天有一场重要的模拟考试，他需要那笔奖学金，那是他能够继续上学的唯一希望。
然而刚走出后厨，他就被几个人堵在了巷口。
“小子，保护费该交了吧？”为首的是赵老四，这一带有名的地头蛇，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刀疤。
林默攥紧了口袋里刚发的微薄薪水：“四哥，再宽限两天吧，我妹妹需要买药...”
“宽限？老子宽限你，谁宽限我啊？”赵老四一口唾沫吐在林默脚边，“今天不给钱，就别想从这走过去！”
餐馆老板早已吓得关紧了门，熄了灯。这条后巷在雨夜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。
林默知道讲道理是没用的，他突然弯腰从赵老四腋下钻过，拔腿就跑。这一举动显然激怒了对方，叫骂声和脚步声立刻在身后响起。
雨水无情地打在他的脸上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为什么要这样对他？他只是想好好读书，让妹妹有机会治病，让奶奶不再深夜缝补衣服补贴家用。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，却如此难以实现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