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厅里人还不少,时不时ICU室的门打开,有工作人员召唤某人进去。那是允许探视病人的家属或陪护。方成浩坐在那里,眼睛死死地盯着ICU的门,仿佛只要盯得够久,春香就能马上从里面走出来。
“林春香的家属——”不知过了多久,方成浩看到ICU室旁边的小门打开,有人叫道。那声音在嘈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。
方成浩看到儿子和他大姨站起身,朝那门冲去。他也急忙跟了过去,脚步有些慌乱。这是一间小房间,里面还有一个门,应该直通ICU重症室。小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水味,墙壁上挂着几张人体解剖图。
方成浩进了小屋后,林美香好像故意用身体堵了下方成浩,她的身体像一堵墙,横在方成浩面前。儿子就抢先坐在医生桌前的那把椅子上,那椅子是黑色的皮革椅,看起来有些陈旧。方成浩没言语,反正室内就一把椅子。
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愣了一下,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一丝疲惫。他看着方成浩他们,说道:“情况是这样,病人的氨指数高达140,超出正常几倍,而且肾、胃等脏器功能退化,必须得借助机器维持功能或生命。我还想了解下,病人病史,病人确诊肝硬化失代偿期有几年了??
“6年多……”方成浩道,”还做过TPS手术。“
“噢,抢救过吧?“
“抢救过六七次。“
医生看了眼方成浩,顿了下,道:“所以有些情况,我们也无法预料,我们会用一些医疗手段尽力进行救治……”
儿子和林美香看插不上嘴,便一直听着。
医生拿几张纸,让家属签字。白色的文件纸,上面的字密密麻麻。方成浩想过去看下,但被林美香抬手挡了下,林美香的手白嫩光滑,指甲上还涂着鲜艳的指甲油。儿子此时毫不犹豫地在那几页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,他的字写得很潦草,像是在发泄着什么。方成浩欲言又止,已经这样了,再没说什么。
出了小房间,果果被林美香拉着坐在最前排,其它座位都有人。方成浩只得在第三排找了个空位坐下,那椅子坐上去嘎吱嘎吱响。方成浩内心焦急,想找儿子问下情况,林美香在旁挡着,终究插不上半句话。
从学校放假回来已经三天了,果果跟他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过。除了去医院看他妈就是找同学玩儿,一天到晚见不上几面,偶尔见一面也是在医院,他给老婆和林美香送水果和饭的时候,儿子对他这个爹更是爱搭不理,跟平时他在微信里给他打生活费简直判若两人。不计较了,自己的孩子嘛,方成浩在心里安慰自己。
一早起床就坐在电脑前,连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,方成浩感觉膀胱有些发胀。他站起身来,准备去趟洗手间。也许是巧合,林美香此时回头朝他望了一眼,依然是那种他所熟悉的嫌弃或鄙夷。她的眼神像一把刀,刺痛了方成浩的心。方成浩没言语,就离开座位走出了大厅,去了大厅外走廊的洗手间。
洗手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,墙壁上贴着几张破旧的广告纸。方成浩走到一个隔间前,打开门走了进去。他按下抽水马桶,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
回到座位上时,方成浩看到林美香头歪向果果一侧,好像说着什么。方成浩没想听,但林美香尖细的声音就不住地往自己耳朵眼里钻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