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顶阁西餐厅。
水晶吊灯将柔和的光晕洒在每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，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，与刀叉碰撞瓷盘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。
这里的一切，都透着一股昂贵而疏离的气息。
陈凡局促地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子上粗糙的牛仔布料。他面前的菲力牛排只动了一小口，胃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，沉重而冰冷。
坐在他对面的，是他交往了三年的女友，刘菲菲。
今天的她化着精致的妆，但漂亮的眼睛却红肿着，不敢与他对视。
“……所以，你今天约我出来，就是为了说这个？”陈凡的声音有些干涩，他死死盯着刘菲菲，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。
坐在刘菲菲身旁的妇人——陈凡曾经恭敬地称呼为“刘阿姨”的女人，此刻却满脸鄙夷。她尖锐的声音，像一把锋利的锉刀，狠狠地刮擦着陈凡的耳膜。
“不然呢？陈凡，我拜托你清醒一点！”刘母将手中的刀叉重重拍在桌上，引来邻桌几道好奇的目光。
“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？毕业快半年了，工作换了三份，现在一个月挣那三千五百块钱，你连自己都养不活！菲菲跟着你，图什么？图你家那套郊区的老破小，还是图你那对下岗工人的父母？”
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，扎进陈凡的自尊里。
他将目光转向刘菲菲，声音带着最后一丝祈求：“菲菲，你也是这么想的吗？”
刘菲菲的肩膀颤抖了一下，眼泪终于决堤而出。“对不起，陈凡……我累了。我不想再跟你挤在那间月租三百块的隔断房里，我不想每次买一件新衣服都要算计着下个月的饭钱……我想要的生活，你给不了。”
说完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从座位上站起，在陈凡不敢置信的目光中，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邻桌，坐到了一个始终带着玩味笑容看戏的年轻男人身边。
王朗。
那个男人叫王朗，一个陈凡只在刘菲菲朋友圈里见过的富二代。
“菲菲，别哭了，为了这种人，不值得。”王朗熟练地搂住刘菲菲的肩膀，然后将目光投向僵在原地的陈凡，那眼神，就像在看一只闯入宴会厅的蟑螂。
整个餐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周围的食客们，那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，都停下了交谈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公开的“审判”。
陈凡感觉自己的脸在燃烧，血液却在寸寸变冷。他缓缓站起身，身体因为屈辱而轻微地颤抖着。
王朗也站了起来，他从桌上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张雪白的餐巾，走到陈凡面前，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掏出支票，也没有说任何羞辱的话。
他只是弯下腰，用那张干净的餐巾，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自己油光锃亮的定制皮鞋。
然后，他直起身，在陈凡呆滞的目光中，将那张沾染了灰尘和鞋油的、肮脏的餐巾，轻轻地、带着一丝怜悯地，丢在了陈凡的脸上。
“滚吧，”王朗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道炸雷在陈凡耳边响起。
“别脏了这里的地毯。”
时间，在这一刻静止。
陈凡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也能听到邻桌传来的一声压抑不住的嗤笑。他甚至能闻到那张餐巾上传来的、混合着皮革与尘土的、令人作呕的气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