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。”
“你那笔三万块的网贷，今天该还最后一期了。提醒你一下，连本带息，一共五千三百块。晚上十二点前还不上，你通讯录里所有人的手机，都会收到你手持身份证的‘光荣’照片。哦对了，我们还会给你远在乡下的父母，寄一份‘喜报’。”
男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，像一条冰冷的毒蛇，缠住了陈凡的脖子，让他几乎窒息。
没等陈凡回话，电话再次被挂断。
失恋，失业，负债……
所有的灾难，在这一刻，如同约定好了一般，铺天盖地地向他压来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出租屋的。那段路不长，他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。
当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，走到那栋熟悉的、散发着霉味的城中村楼下时，他看到了此生最绝望的一幕。
他那只破旧的行李箱，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，一摞大学时的专业书，还有一个摔裂了屏幕的旧手机，全部被扔在楼下的泥水里。
房东，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，正锁上他的房门，看到他，没好气地啐了一口：“晦气！拖了半个月房租，总算给老子滚了！”
陈凡站在雨中，看着自己在这个城市里，仅存的、那点可怜的“资产”，被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浸泡着。
他的一切，都没了。
这个城市，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。
两天后。
城市的繁华与喧嚣，仿佛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，与陈凡再无关系。
他像一个幽灵，蜷缩在高档小区后巷的屋檐下。这里是监控的死角，也是城市光鲜外表下的一块疮疤，堆满了杂物和垃圾桶。
雨已经停了，但空气依旧潮湿而阴冷。
饥饿，是此刻陈凡唯一的感受。
不是那种“有点饿”的感觉，而是一种从胃里升起的、如同锉刀般刮擦着五脏六腑的剧痛。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，只靠着公共厕所的自来水维持生命。
他的眼前阵阵发黑，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快要消失。
他的目光，不受控制地，投向了不远处那个半人高的绿色塑料垃圾桶。
那是小区里一家私房菜馆的专用垃圾桶，每天晚上，都会有人从后门倒出客人吃剩的残羹冷炙。
陈凡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
他想起了父母从小对他的教导：“人穷志不穷，饿死不吃嗟来之食。”他也想起了大学时，自己是如何靠着啃馒头就咸菜，也要把助学金省下来，给刘菲菲买一支她喜欢的口红。
他，陈凡，一个堂堂的大学毕业生，一个曾经也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年轻人，难道真的要沦落到去翻垃圾桶找吃的地步吗？
尊严，这仅存的、最后的一点东西，像一根脆弱的丝线，绷在他的理智边缘。
“咕……咕噜……”
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，像一只恶鬼的手，狠狠攥住了他的内脏。饥饿带来的眩晕感，如同潮水般涌上大脑。
尊严……尊严能当饭吃吗？
他看着自己那双因为饥饿和寒冷而不住颤抖的手，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原来，当一个人真的要饿死的时候，尊严，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、最一文不值的东西。
他放弃了抵抗。
他用尽最后的力气，撑着湿滑的墙壁，一步一步，挪到了那个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绿色垃圾桶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