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归时,等不到的爱。
许晴的指尖在斑驳的门框上轻轻划过,指甲缝里还沾着巷口老槐树的碎屑。
周晨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,衬衫领口被风掀起一个小小的角,像只不安的鸟翼。
墙根下的青苔洇湿了他的裤脚,可他像没察觉似的。
眼睛里只映着她转身时扬起的发梢。
“小晴!你……什么时候回来?”他的声音裹着初秋的凉意,尾音微微发颤。
许晴记得上周他帮邻居抬米缸时,声音还洪亮得能震落院墙上的枯叶。
此刻却像被什么东西泡软了,轻轻一碰就要化在风里。
她转过身来,怀里的帆布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,里面是几件换洗衣裳。
还有周晨昨天熬夜给她烙的芝麻饼,用油纸包着,边角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。
“阿晨,等到燕子回来的时候,我就回来了。”
她望着他的眼睛说。
那双眼眸,如后山的那口清泉。
清澈得能看见水底游弋的光斑。
周晨愣住了,眉头下意识地蹙起。
他知道,许晴要去南方,说是那边有个远房亲戚,帮她找了一份工作,在纺织厂。
可他总觉得,那地方太远了,远得像天边的云,风一吹就散了。
“燕子?哪只燕子?”他追问,喉结滚动着,“春燕还是秋燕?”
“我家院墙上的燕子窝,已经有了好多个。”
“新燕……”许晴踮起脚,替他把翻起的领口按下去。
指尖触到他脖颈处温热的皮肤,像触到了一团跃动的火。
“阿晨,我对你的心意,你是知道的。”
周晨抓住她的手,掌心的茧子蹭得她指腹发痒。
他的手总是这样,干的农活多了,就磨出硬茧。
他还喜欢修自行车,手上经常沾满油污。
可握起她的手时,却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。
“我等你!”他说,声音突然变得笃定,“你说的每句话,我都记着。”
许晴笑了,眼角的泪滚了下来。
她赶紧别过脸,假装看天边的晚霞。
声音闷闷的:“别告诉叔叔阿姨,我走了,省得他们又说我带坏你。”
周晨的父母看她不顺眼,说她是没爹没妈的野丫头。
总撺掇他们的宝贝儿子学坏。
上次,周晨偷偷把家里准备给他买手表的钱塞给她当路费。
被他爸发现时,屋里的搪瓷缸子碎了三个。
“我已经跟他们说了。”周晨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除了你,我的心里容不下别人。”
许晴猛地转过身,看见他额角的淤青——是那天被他爸用烟杆打的。
她伸手想去摸,却被他躲开了。
“没事的,”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“等你回来时,早就消了。”
巷口传来长途汽车的喇叭声,一声比一声急,像催命的符咒。
许晴抓起帆布包,手指却在发抖。
“我走了。”
她说,转身时几乎是跑着的。
“小晴!”周晨在身后喊她。
她停住脚,却不敢回头。
“小晴,我等你,一生一世永不变。”
他的声音穿过风,撞在她的后背上,烫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她用力点了点头,快步冲上汽车,隔着布满灰尘的车窗,看见周晨还站在原地。
像棵被遗忘在路边的白杨树,身影在暮色里一点点缩小,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