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妹的手术费,要三十万。
所以我把自己卖了。
卖给一家叫“永生服务”的公司。月薪五万,管吃管住,唯一的任务,就是活着。
合同就这么写的,用黑色的墨水,清清楚楚印在纸上——“乙方需确保自身存活”。我当时觉得,这人事经理,林姐,大概是个黑色幽默爱好者。
直到我入职第一天。
公司在市郊一座孤零零的写字楼里,叫“环球中心”,名字挺唬人,但方圆十里,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。
我拖着行李箱走进办公区的时候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一百多个工位,坐得满满当大。
但是,没有一点声音。
没有键盘敲击声,没有鼠标点击声,没有咳嗽声,没有交谈声。什么都没有。
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背挺得笔直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漆黑的电脑屏幕。
他们像一群制作精良的蜡像,被整齐地摆放在这里。
我的心,开始往下沉。
“怕了?”林姐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。
她还是那副职业装,黑色的套裙,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,但那笑意,根本没到眼睛里。她的眼睛,像两口深井。
我咽了口唾沫,强撑着说:“没,挺…挺安静的,大家工作真专注啊。”
“是啊,专注。”林姐笑了笑,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这是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。你的位置在那边,靠窗。”
她的手很冷,像一块冰。
我走到自己的工位,坐下。电脑是新的,键盘上覆着一层薄膜。我旁边的同事,是个穿着格子衫的男人,戴着黑框眼镜。
我冲他笑了笑:“你好,我叫陈默,新来的。”
他没反应。
眼睛,还是一眨不眨地,盯着那块黑色的屏幕。
我有些尴尬,只好转过头,假装整理东西。
一整天,一百多个人,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。除了我,没人动,没人说话,没人上厕所。
我的后背,开始一阵阵地冒冷汗。
钱多事少离家近。我他妈终于知道,这工作的缺点是什么了。
缺点是,它不正常。
临近下班,林姐通知我,今晚要加班,熟悉一下环境。我不敢拒绝。
办公室的人,像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,在六点钟准时,齐刷刷地站起来,然后,迈着同样僵硬的步伐,离开了。
整个办公区,瞬间空了。
只剩下我,和那一百多台漆黑的电脑屏幕。
还有一股味道。
一股很淡,但一直萦绕在我鼻尖的味道。
那味道,像是…像是刚下过雨的泥土,混着一股医院消毒水的气味。
我忍不住,凑近了旁边那个格子衫同事留下的椅子。
味道,就是从这上面传来的。
我壮着胆子,伸手摸了一下椅子的坐垫。
湿的,还带着一点黏糊糊的触感。我把手拿到鼻子前闻了闻。
是福尔马林。
还有一股…稻草腐烂的味道。
我的血,在那一刻,凉透了。
2
“别乱动。”
林姐的声音,像鬼一样,又从我身后冒了出来。
我吓得猛地缩回手,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“林…林姐。”我结结巴巴地喊。
“公司的资产,不要随便触碰。”她微笑着说,但眼神里,没有一丝笑意,只有警告,“每个员工,都是公司宝贵的财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