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翊温柔地为林楚楚擦拭眼泪,吐出的话却像带了冰碴:“她也不过是投奔我家的破落户罢了,没有资格撵你走。”
这话如冰水泼面,宋晚凝感到一阵刺骨寒意。三年来,她早已习惯崔翊的冷待,却从未在公开场合受此羞辱。
为给林楚楚出气,崔翊竟命人取来茶盏,置于宋晚凝头顶。
“既然你不懂侯府规矩,今日便好好学学什么叫礼数。”崔翊冷声道,“诸位,今日添个彩头,以此盏为目标,射中最多次者,得西域进宝刀一柄。”
席上顿时哗然。这般将人当活靶子的游戏,极尽羞辱之能事,却也有几个纨子弟跃跃欲试。
宋晚凝脸色煞白:“崔翊,你何必如此辱我?”
“辱你?”崔翊嗤笑,“我这是教你规矩。站稳了,盏若落地,再加半个时辰。”
春日阳光渐烈,宋晚凝头顶茶盏,站在庭院中央。箭矢不时从耳边掠过,带起阵阵风声。她咬紧下唇,维持最后一丝尊严,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日光毒辣起来。宋晚凝额角渗出细密汗珠,手臂因长时间举平而微微颤抖。席间欢笑声、箭矢破空声、还有林楚楚娇俏的叫好声,都变得模糊遥远。
恍惚间,她想起初来侯府那年春天。那时崔翊虽也冷淡,却还会在崔伯父要求下,带她游园赏花。一次她为捉蝴蝶不慎落水,是崔翊毫不犹豫跳入湖中相救。上岸后,他脱下外袍裹住瑟瑟发抖的她,语气虽硬,动作却轻柔:“笨手笨脚,以后离水远点。”
那时他眼中,还没有如今这般彻骨的厌恶。
是什么改变了?是因为她始终学不会侯府那套虚与委蛇?还是因她父母双亡,再无可倚仗的娘家?或是仅仅因这桩被强加的婚约,折了他世家公子的骄傲?
茶盏越来越重,眼前景物开始旋转模糊。宋晚凝感到皮肤在烈日下灼痛皲裂,双膝发软。
最后一支箭擦过发髻,茶盏终于坠落,碎裂声清脆。
黑暗吞噬意识前,她听见崔翊冰冷的声音:“没用的东西,再加半个时辰。”
但她已经听不见了。
第二章 婚书烬如霜
宋晚凝醒来时,已是三日后。
意识先是触到一片柔软——是铺了厚褥的床榻。鼻腔萦绕着淡淡药香,混着窗外飘来的栀子花香。她缓缓睁眼,映入熟悉帐顶——自己在侯府西厢的卧室。
“小姐醒了!”陪伴多年的丫鬟云儿惊喜叫道,急忙凑到床边,眼眶泛红,“您昏迷三天了,可把奴婢吓坏了!”
宋晚凝试图起身,却觉浑身酸痛无比,额头、手臂的皮肤灼痛明显。云儿小心扶她靠坐,递上温水。
“我是怎么回来的?”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认不出。
云儿脸色一僵,低声道:“那日世子他们...他们结束后就把您丢在园子里,还是几个看不过眼的下人偷偷把您扶回来的。侯爷前日回府得知此事,大发雷霆...”
话音未落,门外传来动静。崔父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崔翊走进来,后面跟着怯生生的林楚楚。
“晚凝醒了!感觉如何?大夫马上就到。”崔父关切道,随即怒瞪儿子,“逆子,还不过来道歉!”
崔翊面无表情上前,语气毫无诚意:“那日是我过分了,抱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