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黑暗中,她的眼睛或许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与怨恨,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骇人。

同时,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,发出了自喉间挤出的一声破碎而沙哑的嘶鸣,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的诅咒。

“啊——!!!”

那伸进来的手猛地僵住,随即伴随着一声几乎掀翻屋顶的凄厉尖叫:“诈、诈尸啦!!!”

两个贼人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地摔下垫棺的木凳,屁滚尿流地逃出了停棺的屋子,连撬棍和带来的布袋都丢在了地上,瞬间跑得无影无踪。

确认外界再无动静,燕然才猛地大口喘息起来,胸腔剧烈起伏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死亡的味道。

她艰难地抬手,用尽力气将棺盖推得更开一些,挣扎着坐起身。

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,她环顾四周。这里果然是一处义庄,停放着好几口薄棺,阴森破败。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洒入,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。

她低头,看向身边那个青紫色、安静得可怕的小小婴孩,心口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,痛得无法呼吸。

眼泪早已流干,只剩下焚心的恨火。

她颤抖着手,脱下已经被血污浸透的外层寿衣,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小的、冰冷的孩子包裹起来,紧紧抱在怀里。

然后,她艰难地、一步步地爬出了那口本该成为她最终归宿的华丽棺椁。

身体虚弱到了极点,下身的疼痛仍在持续,但一股强大的、由恨意支撑的意志力强迫她站立起来。

她必须离开这里。

她要知道,是谁杀了她和孩子。

她要——报仇!

目光扫过地上盗墓贼遗落的布袋,里面似乎有些杂物。她蹒跚走过去,发现里面有些火折子、一点散碎铜钱,还有……一把生锈的、却勉强锋利的短匕首。

她将匕首紧紧攥在手里,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。

借着月光,她看向不远处一口积满灰尘的水缸,水面倒映出一张苍白浮肿、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清丽轮廓的脸。只是那双眼睛,漆黑深邃,里面燃烧着两簇来自地狱的幽冥之火。

这不是结束。

这是开始。

燕然扯下身上一件价值不菲的配饰,扔进布袋,又将孩子更紧地抱在怀里,一步步挪出了义庄的大门,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。

第二章 故人遗孀

三年后。

潭州城,望江楼。

已是深秋,江风带着寒意,吹动着酒楼的幌子。

二楼临窗的雅座,一位身着素色棉布长裙、头戴同色帷帽的女子正静静坐着,面前摆着一壶清茶,几样小菜。她身姿挺拔,虽看不清面容,却自有一股沉静气质,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。

正是改头换面、化名“荆娘”的燕然。

那日从义庄死里逃生,她靠着典当身上仅存的一点首饰,租了间陋室,勉强活了下来。产后虚弱和心碎几乎再次夺去她的性命,但恨意支撑着她熬了过来。

她暗中打听,才知道自己“死后”发生了什么。

镇北王殷劼对外宣称,新婚王妃在迎亲路上遭遇山匪袭击,不幸香消玉殒,一尸两命。他“悲痛欲绝”,不仅厚葬了“王妃”,还派兵剿灭了“山匪”,为自己赢得了朝野上下的一致同情与赞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