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当军训一、水泥地上的血泡与绝望
林野第103次把俯卧撑砸在水泥地上时,汗水在地面积成的水洼里,清晰地映出他一张被晒得发黑的脸。颧骨处的皮肤已经开始脱皮,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,被正午的阳光一晒,疼得像撒了把盐。
“磨磨蹭蹭干什么!”教官的咆哮像惊雷一样炸在耳边,王教官的军靴重重踹在旁边的空地上,扬起的尘土溅了林野一脸,“100个俯卧撑都做不完,还想不想拿学分了?再给我加50个!少一个,全连陪你加!”
林野咬紧牙,手臂抖得像风中的残烛。他能感觉到右掌的血泡已经破了,黏糊糊的血浆混着汗水,把掌心和地面粘在一起,每撑一次,就像有无数根针在扎。视线开始模糊,操场边缘的香樟树变成了重影,耳边除了王教官的怒吼,就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,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。
“野子,撑住!”旁边传来室友老幺虚弱的声音。老幺昨天就因为脱水被抬去了医务室,今天刚归队,脸色白得像纸,此刻正咬着牙,手臂抖得比林野还厉害。
林野想说“你别管我”,但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,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。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观礼台,校长和几个领导正坐在遮阳棚下喝茶,偶尔朝这边看一眼,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。这就是明德大学的“魔鬼军训”,以“锤炼意志”为名,把一届届新生往死里折腾。去年就有个学长因为中暑引发心肌炎,休学了整整一年。
“报告教官!我不行了!”一个女生突然哭着瘫在地上,她的迷彩裤膝盖处已经被血浸透——那是昨天匍匐前进时,被碎石子磨破的伤口,今天又在地上蹭了这么久。
王教官眼皮都没抬:“娇气包!我们当年在部队,比这苦十倍!拖下去,记大过!”
两个男生哆哆嗦嗦地把女生架起来,她的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掉,在下巴尖凝成水珠,砸在地上,瞬间被蒸发。
林野看着这一幕,突然觉得一阵反胃。他想起三天前,自己还抱着对大学军训的期待,以为是热血沸腾的迷彩青春,结果却是这样无休止的体罚和羞辱。他的视线扫过操场:有人在站军姿时晕倒,被拖到一旁像扔麻袋一样丢着;有人在负重跑时被军靴踩掉了鞋,光着脚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跑,留下一串血脚印;还有老幺,嘴唇干裂得像撒哈拉沙漠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呻吟。
“再加50个!”王教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,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。
林野的手臂终于支撑不住,重重地摔在地上。水泥地的滚烫透过薄薄的作训服,烫得他脊梁骨发麻。他侧过头,看着天上的云慢悠悠地飘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如果这军训能像幼儿园过家家一样,该多好啊……不用流血,不用忍痛,大家一起唱歌、做游戏,哪怕幼稚得可笑,也比现在强。
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,在他疲惫到极致的意识里扎了根。后来他是怎么被拖回宿舍的,怎么吞了片止痛药睡过去的,都记不清了。他只知道,那晚的梦里全是王教官狰狞的脸,和一片望不到头的、洒满血汗的水泥地。
二、卡通地垫上的兔子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