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前，他跟着一个远房表哥偷偷倒腾一批紧俏的建材，那时候真是拼死拼活，白天在工地干活，晚上联系货源、找货车、疏通关系，喝酒喝到胃出血，差点在荒郊野岭被劫道的把命搭进去，最后总算有惊无险，把这批货出了手。
扣除本金和给表哥的好处费，他净赚了整八十万。这笔钱他谁都没说，连爹妈都没告诉，原本是想风风光光把淑芬娶进门，在城里安个家，给辛苦了一辈子的爹妈一个天大的惊喜，让他们挺直腰杆做人。
现在，惊喜没了，只剩下赤裸裸的交易和令人作呕的算计。王翠花那贪婪的嘴脸，赵淑芬那懦弱沉默的样子，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昨天夜里，那个从小跟他光屁股玩到大、一起偷过地瓜、打过群架、高考后他留乡她进城却一直没断联系、彼此心里都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情愫的发小林薇，给他发了条微信。
「明辉，我明天结婚。想了想，你必须来。开车来，给我撑个场面，别让我婆家看轻了。他家…有点瞧不起咱是农村的。顺便…帮我最后看看那个人。」
当时他还沉浸在第二天要订婚的喜悦和忙碌中，傻呵呵地回：「必须的！哥们明天肯定给你整得排面十足！可惜我明天也订婚，不然给你当伴郎！等着，绝对不给你丢面！」
现在想想，真他妈是天大的讽刺。他这边为八十万彩礼闹得鸡飞狗跳，感情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；那边林薇要嫁人了，却还担心被婆家看轻，叫他去撑场面，她的婚姻又掺杂了多少无奈？
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庄稼气息的空气，猛地掏出手机，找到那个熟悉的汽车销售经理的号码拨了过去，声音稳得不像刚经历了一场足以颠覆人生的闹剧：“喂，张经理吗？我李明辉，对，就之前看中的那辆奥迪A6，45TFSI臻选动感型，天云灰，黑内，现车那台，现在就要，全款。对，明天一早我就要开走，手续最快能多快？加急费？没问题！”
挂了电话，他盯着河面看了几秒，然后找到林薇的微信，按住语音键，声音异常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冷硬的决绝：“薇薇，车搞定了，全新的奥迪A6，顶配，明天一早就到。你等着，哥们一定风风光光送你出嫁。谁要是敢瞧不起你，我第一个不答应。”
发完，他盯着屏幕，直到几分钟后，对方回了一个简单的「好」字，后面跟了一个抱拳的表情。
夜色浓重，他没回家，就在河边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一夜。手机屏幕亮了一次又一次，是他妈打来的，他都没接。后来收到一条长长的短信，是赵淑芬发的。
「明辉，对不起，我知道我妈太过分了。我也跟她吵了，可她以死相逼，我真的没办法…你知道我爸走得早，她一个人带大我不容易，脾气是倔了点，但心不坏的…她说这钱也是怕我以后受苦，先帮我们存着…要不，你先想想办法，咱们先把婚定了，钱以后慢慢再想办法还给你爸妈，行吗？我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…」
李明辉借着月光，逐字逐句地看着这条短信，笑了，笑着笑着，眼眶有点发酸，心里那点残存的犹豫彻底被浇灭了。慢条斯理地回过去三个字：「知道了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