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“咔哒”一声关上，隔绝了外面哗哗的雨声，也隔绝了陈默。
陈默没动，像尊石像坐在昏黄的灯影里。茶几上，除了那份签好的离婚协议，还有一张撕碎又被透明胶带勉强粘起来的旧照片。照片上，他和林薇挤在一个狭小的出租屋厨房里，他笨手笨脚地下面条，林薇从后面搂着他的腰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，头发蹭在他脖子上，有点痒。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？三年？五年？感觉像上辈子。
他伸出手，指尖碰到照片上林薇灿烂的笑脸。然后，猛地攥紧！照片在他手里被揉成一团，锋利的边缘刺进掌心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他死死攥着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手背上青筋暴起，像要捏碎什么。
窗外的雨更大了，砸在玻璃上，像是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拍打。
第二章
搬出那个曾经叫“家”的地方，陈默只带走了几件旧衣服和一个塞满杂物的破行李箱。他租了个老城区最便宜的单间，墙壁发黄，空气里一股潮湿的霉味。白天，他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当夜班店员，收银、理货、对付醉醺醺的客人。晚上，就对着那台屏幕裂了缝的二手笔记本电脑，看财经新闻，看科技板块，看“薇光科技”又发布了什么新产品，看林薇又上了哪个高端访谈。
屏幕上，林薇光彩照人。她挽着那个叫周振华的男人，出现在一个顶级科技峰会的红毯上。周振华，振华资本的掌门人，五十多岁，保养得宜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脸上是那种久居上位者的从容。林薇依偎在他身边，一身高定礼服，笑容得体又矜持，像一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。
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戳到她脸上：“林总，恭喜薇光科技最新一轮融资估值突破百亿！外界都很好奇，您和周董……”
林薇微微侧头，和周振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，笑容更深了些：“感谢大家的关注。振华资本一直是薇光重要的战略伙伴，周董更是给了我很多宝贵的指导和支持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透过屏幕传出来，清晰又遥远，“至于个人方面…我想说的是，人生需要不断向上攀登，需要能并肩看更高处风景的人。”
记者立刻追问：“那您对过去那段婚姻……”
林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瞬，随即恢复如常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疏离：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。人总要向前看。有些人，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，给不了你想要的…世界。”她巧妙地避开了“阶层”这个词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。
镜头给了周振华一个特写，他轻轻拍了拍林薇挽着他的手背，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占有欲。
便利店的冷白光管嗡嗡作响，映着陈默毫无血色的脸。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林薇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，听着她轻描淡写地把他归为“给不了她世界”的“有些人”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，狠狠揉捏，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，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呕出来。
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。他猛地抬手，“啪”一声合上了那破旧的笔记本盖子。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冷光灯管单调的嗡鸣和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。
他走到窗边，推开那扇积满灰尘的旧窗户。外面是城市最混乱的背面，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影，廉价小旅馆的招牌闪烁着暧昧的红光，远处高架桥上，车流像一条条发光的毒蛇，无声地滑向城市中心那些灯火通明、他再也无法企及的摩天大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