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玻璃门内的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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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颜站在盛世传媒旋转门外，数着头顶玻璃上滴落的雨。
第三十七滴。
也是她第三十七次把简历递出去。
门内的世界像被调高了亮度——白衬衫、玻璃幕墙、咖啡机蒸汽，一切都在发光，唯独她手里的伞尖在滴水，晕开一小片阴影，像不小心溅上的墨。
保安第三次看她，目光里带着“别挡道”的暗示。李颜往旁边挪半步，鞋底发出“啾”一声——廉价皮鞋吸水后特有的、像被踩扁的青蛙的抗议。
她低头，看见鞋面起了新的皱纹，像父亲额头上晒出来的沟壑。
父亲昨晚在电话里说：“咱家没钱，可咱有骨气。你飞出去，就别飞回来。”
此刻，骨气正泡在雨水里，发出“啾啾”的求救声。
二
电梯门开，人群倾泻而出。
李颜被卷进轿厢，像一粒沙落进蚌壳。
23 层按钮亮起红色，像有人用指甲掐出的印。
电梯上升，失重感攫住胃，她想起父亲的话——“飞出去”——原来“飞”是这种滋味：
胃酸与野心一起上涌，卡在喉咙，吐不出，咽不下。
三
HR 王姐的镜片反光，像两枚被擦亮的硬币。
“策划 A 组，叶筱带你。”
硬币翻面，发出清脆的“叮”。
李颜没来得及问“叶筱是谁”，就被塞进一间会议室。
长桌尽头，女人背对窗，剪影被外头的雨刷出一圈毛边。
她回头，目光像冰做的手术刀，先划开李颜起球的袖口，再划开她胸腔，把里面那点自卑掏出来，摊在桌面。
“李——颜？”
她念得极慢，像把每个笔画拆开，再重新组装。
“是。”
“会什么？”
“会……写方案。”
“写过最贵的方案，卖多少钱？”
李颜张了张嘴，喉咙里滚出两个字：“三……千。”
那是校园营销大赛的奖金，此刻说出来，却像裸身站在广场。
女人轻笑，眼尾挤出细纹，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缝。
“很好。”她合上笔帽，“起码诚实，不用打折。”
四 方帕
散会已近零点。李颜被分配给一台酒 Mac，风扇声像哮喘老人。
她抱着电脑往复印机走，脚下一滑，整叠资料散成白鸽。
膝盖磕在地板，疼得眼前发黑。
有人蹲下，拾起一张飘远的纸，递给她——
动作不重，却带着风，像顺手救起一只溺水的蛾。
“眼泪是咸的，键盘怕锈。”
声音落下，一方折得极整齐的帕子塞进她掌心。
帕角绣着“Y·X”，触感像被阳光晒透的云。
李颜抬头，只看见高挑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鞋跟敲出“笃笃”的回声，像某种暗号。
她低头，发现帕子背面用银线绣着一行小字：
“To the girl who still believes in sky.”
那一瞬，雨声停了。
她抬头，窗外霓虹仍在，却像被调高了饱和度，亮得晃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