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妻子林姝失踪一年,警方宣布她死亡那天,我的人生也死了。
但一周前,她自己推开了家门,带着微笑,毫发无伤地回来了。
她的记忆、谈吐、习惯都和过去一样。
可那天深夜,我像往常那样将耳朵贴在她胸口,却感到一阵冰冷。
那里一片死寂,没有心跳,没有呼吸,什么都没有。
心理医生说这是我的创伤后遗症。
他错了。
因为我找到了她失踪前留下的旧录音笔。
在我按下播放键时,我听见了第二种声音。
1.
林姝推开门时,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。
她站在门口,穿着失踪那天穿的浅灰色冲锋衣,头发比记忆中长了一些,在风中扬起。
她看着目瞪口呆的我,露出我熟悉得刻入骨髓的微笑,嘴角上扬的弧度,眼角漾开的细纹,分毫不差。
「阿哲,」她说,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,「我回来了。」
巨大的狂喜像山洪冲垮了我用一年时间勉强垒起的「理智」堤坝。
我冲过去,死死抱住她,感受她身体的温度,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。
是真的。
是温热的,是真实的。
警方、搜救队、山崖下的破碎衣物、那张冰冷的死亡通知书……所有在过去三百六十五天里反复啃噬我神经的东西,都在这一刻被她温暖的身体粉碎。
她解释说她在山里失足坠落,被一个隐居山中的采药人所救,因为摔坏了头失去了记忆,直到前几天才想起来一切,自己找回了家。
这个解释充满巧合与漏洞,但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面前我选择全盘接受。
我不在乎过程。
我只要结果。
她回来了,这就够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沉浸在不真实的幸福里。
她会像过去一样在我早晨起床前煮好咖啡,不加糖,只放一片牛奶冻。
她会把我的白衬衫熨烫得没有褶皱,袖口永远比西装长出一厘米。
她记得我们约会时在淮海路那家咖啡馆,我不小心打翻了拿铁溅了她一身,那是我们故事的开始。
记忆,是证明一个人身份最坚实的证据。
她的记忆库完美无缺。
可不知从何时起,我内心深处某种本能的动物性警报开始发出微弱但持续的蜂鸣。
不对劲。
有哪里不对劲。
是她的完美。
过去的林姝是个充满可爱缺点的人。
她会赖床,会在沙发上堆满拆开的快递盒,会一边看剧一边把薯片渣掉得到处都是。
可现在这个林姝不会了。
她每天六点准时起床,家里永远一尘不染,她做的菜每一次的咸淡都精准得像化学实验,再也没有了过去偶尔会咸得让人皱眉的「失手之作」。
她的完美带着非人的精准。
我安慰自己这或许是创伤后的改变,是失忆让她重塑了自己的人格。
我必须接受。
直到第五个夜晚。
我从噩梦中惊醒,梦里全是她失踪后我在山里声嘶力竭地喊她名字的回音。
我浑身冷汗,心脏狂跳,下意识地我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转过身,将头埋进身边林姝的颈窝,耳朵紧紧贴上她的胸口。
我想听她的心跳。
那是能让我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的摇篮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