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杭城旧梦，沪上重逢
民国二十五年的杭城，暑气还没褪尽，西湖的荷叶却已铺展开连片的碧色，风一吹，层层叠叠的叶浪里滚出细碎的清香。白家别墅坐落在西湖西岸，雕花铁门外的梧桐树下，停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，车身擦得锃亮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，这是从魔都来的车，车里坐着轩辕家的小少爷，轩辕天。
那年他七岁，刚结束在京都的私塾课程，随母亲王若曦来杭城赴白家的家宴。王若曦是京都王家的大小姐，性子温婉却有主见，当年执意嫁给魔都轩辕家的轩辕战，就是看中了轩辕家的实力，也想为王家搭起一条南北商路。这次来杭城，一是为了和白家敲定丝绸原料的合作，二是想让性子孤僻的轩辕天多交些朋友。
车门打开，轩辕天穿着一身藏青中山装，领口系得端正，小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有眼底藏着点孩童的好奇。他牵着母亲的手往里走，青石板路两旁种着牡丹，正是花期尾声，还剩几朵蔫蔫的粉色挂在枝头。穿过庭院时，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，像风铃撞在风里。
“阿娘，你看！风筝飞起来了！”
轩辕天顺着声音望去，草坪上站着个穿粉白洋裙的小姑娘，辫子上系着同色的蝴蝶结，手里攥着风筝线，蹦蹦跳跳地往前跑。那是只荷花形状的风筝，粉布做的花瓣，绿绸子镶的边，在风里飘得晃晃悠悠，却突然被风吹得变了向，“啪”地挂在了旁边的柳树枝上。
小姑娘瞬间红了眼眶，踮着脚够了半天，风筝却纹丝不动。她急得快哭了，嘴巴瘪着，手指绞着裙摆。轩辕天看着她的样子，没说话，默默松开母亲的手，脱下小皮鞋，踩着树干往上爬，他从小在轩辕家的花园里爬树玩，动作灵活得很，没一会儿就够到了风筝线，轻轻一拉，风筝就落了下来。
“给你。”他把风筝递过去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，软乎乎的，像刚出炉的棉花糖。
小姑娘接过风筝，破涕为笑，从口袋里摸出颗奶糖，糖纸是亮晶晶的金色：“谢谢你，这个给你吃，是我阿娘从法国带回来的，可甜了。”
“我叫白苏暖，你呢？”她仰着小脸，眼睛亮得像西湖的水。
“轩辕天。”他接过奶糖，声音脆生生的，却带着股轩辕家一脉单传的矜贵。他想了想，把脖子上的羊脂玉坠摘下来，玉坠是外公送的，上面刻着个小小的“天”字，是他最宝贝的东西，“这个给你，下次我来，你再还我。”
白苏暖攥着玉坠，用力点头：“我等你，我们秋天一起看荷花，西湖的荷花秋天最好看了！”
那天下午，他们坐在湖边的石头上，看风筝在天上飘。白苏暖话很多，一会儿说家里的小花园种了多少牡丹，一会儿说阿娘做的杭帮菜有多好吃，一会儿又指着远处的画舫，说上面的评弹唱得有多好听；轩辕天就安安静静地听着，偶尔应一句，说魔都的黄浦江有多宽，说父亲书房里的火器模型有多精致，说京都的雪下得有多大。
夕阳西下时，王若曦来叫轩辕天回家。白苏暖拉着他的衣角，舍不得松手：“轩辕天，你什么时候再来呀？”
“很快。”他说，心里却没底，父亲的生意总在变动，他不知道下次来杭城是什么时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