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不是常人的眼睛。
眼眶里面……是空的。
没有眼球,没有血肉,只有两团浓得化不开的、纯粹的漆黑。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,直勾勾地“盯”着我。
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从那两个黑洞里满溢出来,几乎要将我吞噬。
他咧开嘴,露出残缺发黑的牙齿,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个极度惊恐又带着诡异笑意的弧度。
嘶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我的神经:
“我胡说?”
“因为昨天……”
“我就是这样被抓住的。”
那只枯瘦如柴、污垢满布的手死死箍着我的手腕,冰凉的触感穿透皮肤,直往骨头里钻。空荡荡的黑眼眶像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,里面翻涌着某种粘稠的、非人的恐惧,牢牢吸着我。
“因为昨天……我就是这样被抓住的。”
嘶哑破裂的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,撞在油腻的墙壁上,又弹回来,钻进我的耳朵,一遍遍重复。
我猛地抽气,胸腔里却像被灌满了冰碴,又冷又疼。心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,它疯狂地、无序地撞击着,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“放开!你他妈放开!”我尖叫起来,声音劈叉,带着自己都没听过的哭腔。肾上腺素飙升,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,猛地一甩——
“嗤啦——”
他的指甲在我手腕上划出几道血痕,火辣辣地疼。他被我甩得向后踉跄,那条瘸腿支撑不住,重重摔倒在垃圾桶旁,发出一声闷响和痛苦的呻吟。
恶臭更加浓郁了。
我顾不上手腕的刺痛和膝盖的钝痛,连滚带爬地后退,后背又一次撞在墙上,震得墙灰簌簌落下。我惊恐万状地瞪着那个蜷缩在垃圾堆里的黑影,又猛地扭头看向那截楼梯。
十四级。
昏黄的光线下,它们沉默地向下延伸,最底下那一级新得刺眼,像一个刚刚咧开的、不怀好意的笑。
每踩一次,就多一级?
等它长到十八级,就会有人来抓你?
荒谬!疯子!胡说八道!
可那空荡荡的眼眶,那绝望到极致的嘶吼,还有这真真切切多出来的两级台阶……像无数只冰冷的手,把我往一个疯狂的深渊里拖拽。
理智在尖叫着否认,但身体的本能却在疯狂拉响警报。
跑!
立刻离开这里!
我猛地转身,也顾不上什么近路不近路,拖着扭伤的脚踝和磕痛的膝盖,像只受惊的兔子,一瘸一拐地朝着巷子另一端、有正常路灯的大路狂奔。
身后,似乎传来那个流浪汉低低的、断续的呜咽,又像是风声刮过垃圾桶的铁皮盖。
我不敢回头。
肺叶火烧火燎地疼,冷风灌进喉咙,像刀子一样。我从未觉得这条几分钟就能穿过的巷子如此漫长。两旁的墙壁扭曲着压过来,顶上那盏唯一的灯泡在我跑过时“啪”地一声,彻底熄灭了。
彻底的黑暗吞噬了我。
我闷哼一声,脚步踉跄,差点摔倒。手机屏幕碎裂,那点微光根本照不亮脚下的路。我只能凭借着对这里熟悉到骨子里的记忆,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,心脏跳得快要炸开。
身后那片浓墨般的黑暗里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蠕动,追赶。
终于,前方出现了巷口的光亮!小区那盏白色的LED路灯,此刻看起来简直像天堂的圣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