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零七分,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映出我紧绷的侧脸,指尖的冷汗顺着屏幕边缘往下淌,在塑料壳上洇出一小片湿痕。上铺的床板又开始“吱呀”作响,李阳翻了个身,嘴里断断续续的梦话像碎玻璃扎进耳朵:“别拿那个……别过来……”
我猛地攥紧被子,后背的汗已经把纯棉睡衣浸得发黏。这是王磊和赵凯“失踪”后的第二十三天,李阳的噩梦就像定了时的闹钟,每天准时在凌晨三点响起。而我每次在他的梦话里惊醒,都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——那声音裹着铁锈味,藏着404宿舍地板下、衣柜里、甚至我枕头缝里的秘密。
我们宿舍四个人,原本是系里出了名的“铁四角”。王磊爱穿黑色连帽衫,手腕上那块机械表是他爸留的,走时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,总爱拍着我的肩膀喊“林默,今晚组队开黑”;赵凯是典型的技术宅,每天抱着笔记本敲代码,眼镜片后的眼睛总带着点怯懦,却会在我没带饭卡时默默帮我刷掉餐费;李阳性格软,谁都能跟他搭话,总爱跟着王磊起哄,却在我感冒时偷偷把退烧药放在我桌上。
如果不是那笔学费,我大概永远不会变成现在这样。
出事前一周,我放在书包里的三千块学费不翼而飞。那是我妈在工地搬砖攒了三个月的钱,指望着这笔钱交完学费,我就能安安稳稳读完这学期。我翻遍了宿舍的每个角落,甚至偷偷检查了他们三个人的抽屉——王磊的抽屉里放着刚买的游戏手柄,赵凯的抽屉里全是编程书籍,李阳的抽屉里只有几件旧衣服,都没有我的学费。王磊看出我不对劲,拍着胸脯说“没事,钱丢了再赚,今晚咱们打牌,赢了算你的”。现在想来,那根本就是个陷阱。
暴雨夜那天,我们四个围坐在宿舍中央的桌子旁打扑克。王磊手气好得离谱,不到半小时就赢了我两百多块。他把钞票往桌上一拍,笑着晃了晃手腕上的表:“林默,你这技术得练啊,再输下去,下个月的饭钱都要赔给我了。”他说要去楼下超市买烟,出门前还顺手抓了赵凯桌上的半包薯片,连门都没关严,像是故意留着缝隙让我跟上去。
我盯着他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,心里那股被输钱点燃的火气突然窜到了头顶。前几天丢学费的憋屈、王磊嘲讽的语气、甚至赵凯刚才偷偷看我的眼神,都像针一样扎着我。鬼使神差地,我从床底拖出那个装哑铃的帆布包——里面藏着去年修自行车剩下的钢管,锈迹斑斑的管壁上还沾着点机油,握在手里沉得发慌。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:不能让他再嘲笑我,不能让他发现我丢了学费的窘迫。
楼道里没开灯,只有应急灯在三楼拐角处投下惨白的光。我跟着王磊下楼时,听见他在楼梯间抽烟的声音。他靠着墙,烟头的火星在黑暗里一闪一闪,见我走过来,还挑了挑眉:“怎么,想通了要请我吃火锅?”
我没说话,握紧钢管朝着他后脑勺砸过去。
那一瞬间,我听见了骨头碎裂的闷响,像冬天踩碎结冰的湖面。王磊连哼都没哼一声,身体顺着墙壁滑下去,手里的烟掉在地上,火星溅到我的牛仔裤上,烫得我一哆嗦。他的连帽衫领口翻下来,露出后颈的痣——那是我以前总跟他开玩笑的“记号”,现在却成了我杀人的证明。我蹲下来探他的鼻息,没有一点热气,只有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在我手背上,冰凉刺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