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自以为是的善意
我的指尖有点凉,一下一下,无意识地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。
屏幕上,“已签收”三个字方正又刺眼,像一枚冰冷的公章,盖在了我那份跨境整肠丸的快递状态栏里。可东西呢?我环顾四周,客厅、门廊、甚至楼道电表箱我都翻了个底朝天,除了积灰,一无所获。
又是这样。
这半年来,第几次了?我自己都快数不清。
从最开始的诧异,到后来的无奈,再到如今,一种近乎麻木的习惯。
平台上的物流信息永远精准地指向同一个人——C先生(这是我给快递员起的代号)。
那个名字,那张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脸,成了我和我那些“迟到”的快递之间,唯一、却又是最虚幻的连接点。
一开始,我也和所有人想的一样。快递员冲业绩嘛,理解。日晒雨淋,挣的都是辛苦钱,先把当天的任务指标勾上,第二天再补送,是这行的潜规则。
我甚至一度为自己这份“体贴”而感到些许宽慰——瞧,我多善解人意。
尤其是,当我发现从不同平台购入的东西,只要是这家快递公司承运,最终都会神奇地由这位C先生经手,我就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。
看,这就是他的片区,这就是他的工作习惯。
我对自己说,没关系,只要东西最后能到,晚个一两天,甚至一个星期,又有什么关系?大家活得都不容易。
我甚至给自己定下了底线:只要不超过七到十天,我就不追究。
2.迫不得已的去电
这诡异的默契,维持了整整半年。直到这盒整肠丸。
我的肠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又缓缓拧绞,泛起熟悉的、令人心慌的隐痛。 药瓶已经见底,最后几粒武侠剧中小仙丹似的药片躺在瓶底,是我最后的安全感。 这药是我的盔甲,没有它。我根本不敢想象如何在即将到来的商务宴请上保持体面,而不是中途狼狈地冲向洗手间。
焦急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,越勒越紧。
物流信息死一样定格在“已签收”,再无更新。它像在嘲笑我:东西到了,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,但你找不到。
徒劳地又翻了一遍大堂里快递架子堆满杂物的角落,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绝望之下,那个我从未拨通过的电话号码,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忙音,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坎上。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,电话通了。
可那边传来的,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。细弱,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沙哑,仿佛刚从一场长久的哭泣中抽离。
我一愣,迅速核对了一下屏幕上的号码和快递员名字。“您好,我找C先生,请问他是这个号码吗?我有一个快递……”
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,死一样的沉默,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。
“喂?您好?能听见吗?”
终于,那个柔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,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,极沉,像浸透了冰水:“……你找谁?”
“我找C先生,送快递的C先生。”我重复道,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重。
又是一段让人心慌的沉默。
然后,她开口了,声音飘忽得像一阵烟:“这个号码……是我弟弟的。他是叫CXX没错……可他,他早就不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