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语气平淡，像是在解释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。
我接过杯子，温热的触感透过陶瓷杯壁传来，但我手指尖还是冰凉的。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：“没……没事。可能是有点累了。”
我低头假装喝水，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定着楼梯口和那个门洞。
正常？木头自己会响？
那哼歌声呢？那门洞边的摩擦声呢？也是木头自己发出的？
还有他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惊慌？以及案几上那块不自然的灰尘痕迹？
太多的疑问和恐惧堆积在心里，几乎要满溢出来。我知道，大伯没有说实话。这栋老宅，也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“正常”。
林晚的求救电话，空号，老宅的异响，大伯可疑的态度……所有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，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案，只让我感到一种越来越深的、冰冷的寒意。
我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无论是什么在黑暗中窥伺，无论大伯隐瞒了什么，无论这老宅藏着怎样的秘密……为了林晚，也为了我自己能活着走出去，我必须知道真相。
我把水杯握得更紧了些，温热水汽氤氲在我脸上，却丝毫驱不散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冷。
夜，还很长。
3.
那杯热水喝下去，喉咙里倒是暖和了一点，但那股暖意还没到胃里，就好像被四肢百骸透出来的寒气给吞噬殆尽了。堂屋里，只剩下我和大伯，还有那盏他点亮的、放在条案上的老式煤油灯。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子里不安分地跳动着，光线昏黄，只能勉强照亮一小圈，反而让屋子四角的阴影显得更加浓重，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那里面流淌出来。
煤油混合着陈腐灰尘的味道，钻进鼻孔，有点呛人。
大伯搓了搓手，眼神还是有点躲闪，不太敢正眼看我：“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……楼上，林晚那屋子还空着，床铺……嗯，可能有点潮，但凑合能睡。你……你去那儿将就一宿？”
他提到林晚房间时，语气有那么一丝极其细微的停顿和不自然，像是不太情愿提起，又不得不提。
我正愁没机会上去看看，立刻顺水推舟：“行，麻烦您了大伯。”我顿了顿，装作不经意地补充，“我也好久没进过晚晚房间了，正好……看看。”
最后两个字我说得很轻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。
大伯像是没听见，只是含糊地“唔”了一声，转身走到楼梯口那面墙边，摸摸索索地，从墙上的一个木盒子里拿出了一截白色的蜡烛和一盒火柴。“楼上电路老化了，容易跳闸，不太稳当。用这个吧，小心点别燎着东西。”他把蜡烛和火柴递给我，手指有些粗糙，碰到我的掌心，凉得很。
“谢谢大伯。”我接过蜡烛，那蜡体表面光滑冰冷。
“嗯，早些睡吧。夜里……夜里没事就别出来走动了。”他最后嘱咐了一句，声音低沉，听起来像是关心，但配合着这环境，总觉着里头藏着别的意味。他说完，也不等我再说什么，趿拉着布鞋，转身就走向堂屋另一边那扇通向他自己卧室的门，身影很快隐没在黑暗里。
“咔哒。”
又是一声轻响，是他关门的声音。
这下，偌大的堂屋里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。不，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阴影和寂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