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太子谢昭有三个愿望
一是卿卿安好
二是与卿卿共白首
三是与卿卿共赏天下海晏河清
很幸运的是。
三个愿望,他都实现了。
1
残阳如血。
泼洒在紫禁城西北角的冷宫宫墙上,将剥落的朱漆染成一片暗沉的褐红。像极了三年前祝家满门流放时,染在囚车轱辘上的血渍。
祝卿提着半桶馊掉的米粥。
桶沿晃荡出的浊水溅在粗布内侍服的裤脚,留下深色的印子。
他的袖口磨出了毛边,露出里面冻得发红的手腕。
腰间系着的旧布带松松垮垮,却被他仔细地打了个方结。
——这是母亲教他的规矩,哪怕衣衫破旧,也要有几分体面。
冷宫的风比别处更烈,卷着碎雪粒子往领口里钻。
祝卿缩了缩脖子,踩着碎砖铺就的小径往里走。
三年了,从祝家嫡子沦为宫闱里最低贱的阉人。
他早已学会在刺骨的寒风里蜷缩起身子,像株石缝里的野草般活着。
这地方是皇城里的活死人墓。
进来的要么是失势的嫔妃,要么是触怒天颜的宗室。
连洒扫的差事都没人愿意沾——毕竟谁也不想和「晦气」沾边,万一被新帝记恨,便是万劫不复。
「咳咳……咳!」
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最深处的破败宫殿里传来。
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动。
每一声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,裹着濒死的气息。
祝卿脚步顿了顿,手里的米桶晃了晃,浊水又溅出几滴。
这冷宫他守了小半年,除了风声、自己的脚步声,再没听过别的动静。
他犹豫了片刻,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桶柄。
指腹上还留着前几日被管事太监用戒尺打出来的茧子,一用力便隐隐作痛。
终究是抵不过心底那点尚未完全泯灭的好奇,他提着桶,放轻脚步慢慢挪了过去。
殿门早已腐朽,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。
推开时发出「吱呀」一声刺耳的声响,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。
祝卿探头进去,视线里一片狼藉。
蛛网结满了梁上,黏着枯叶和虫尸。灰尘在破窗透进来的光柱里飞舞。
像极了他刚入宫时,夜里梦见的、祝家书房里被烧得漫天飞的书页。
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片和发霉的棉絮,角落里堆着几个空的药碗。
碗沿结着黑褐色的药渍,散发着酸腐的气味。
而在那张铺着稻草的硬板床上,蜷缩着一个人。
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太子蟒袍。料子本是上好的云锦,如今却沾满了污渍和暗褐色的血痕。
像是被揉皱后又强行展开的画。
长发凌乱地披散着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颌。
下颌线绷得很紧,连带着脖颈上凸起的喉结都泛着冷白。
他蜷缩着身子,每一次咳嗽都让单薄的肩膀在破烂的衣料下剧烈颤抖。
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祝卿的心猛地一沉,手里的米桶「咚」地撞在门框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太子蟒袍……这天下,敢穿这身衣服的,只有一个人——前太子谢昭。
半年前那场宫变来得猝不及防。
新帝,也就是谢昭的弟弟,联合外戚构陷谢昭谋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