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上下百余人尽数被斩,鲜血染红了东宫门前的白玉石阶。
唯有谢昭被废黜太子之位,圈禁在冷宫里。
朝野上下都知道,这不过是新帝为了稳固皇位留的幌子。
冷宫里缺医少药,连吃食都是馊掉的。
谢昭在这里,和死人没什么两样。
2
祝卿下意识地想退出去。
他如今自身难保。
上个月还因为打碎了贵妃的玉簪,被管事太监罚跪了三个时辰,膝盖上的伤至今没好利索。
没必要去招惹一个失势的废太子,万一被人看见,怕是连这苟延残喘的机会都保不住。
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,床上的人忽然停止了咳嗽。
沙哑的声音响起,像被砂纸磨过的铁器,带着浓浓的嘲讽。
「怎么?来看本宫的笑话?」
祝卿的脚步顿住了。
他回过头,看见谢昭缓缓抬起头。
凌乱的发丝下,一双曾经想必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浑浊的血丝。
眼窝深陷,眼下泛着青黑,却依旧带着一丝属于皇室的倨傲。
像头被困在牢笼里的困兽。
即便爪子被磨平、皮毛被扯破,也不肯放下最后的尊严。
「奴才……只是来送些吃食。」
祝卿低下头,声音放得极低,尽量让自己显得卑微些。
他的指尖攥着桶柄,指节泛白,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。
他知道,此刻任何一点不慎,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。
新帝恨谢昭入骨,连带着和谢昭沾边的人,都不会有好下场。
谢昭嗤笑了一声,那笑声里裹着浓重的血腥味,听起来格外刺耳。
他的目光扫过祝卿手里那桶散发着馊味的米粥。
眉头皱得更紧,眼神里的嘲讽更甚:「就凭这猪食,也敢拿来给本宫?」
他挣扎着想坐起来,手撑在床板上,却不小心按到了腰侧的伤口。
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祝卿看着他这副外强中干的模样,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。
他想起自己刚入宫时,被几个老太监堵在柴房里抢饭,被管事嬷嬷用针扎手心。
也是这样狼狈不堪,却依旧咬着牙不肯认输。
他不能输,他还要为祝家洗刷冤屈,还要找到被流放的父亲和兄长。
他沉默了片刻,将桶放在地上,蹲下身,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。
油纸包被他小心地贴在胸口,还带着一点体温。
他把油纸包递了过去,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:「这是奴才自己省下来的饼子,还请殿下将就着用些。」
那是他今天的午饭,一个掺了粗粮的麦饼,是他从牙缝里省下来的。
宫里的太监分三六九等。
像他这样的底层太监,每天只有两个掺了沙子的馒头和一碗稀粥。
这麦饼还是他昨天帮御膳房的刘公公劈了一下午柴,刘公公偷偷塞给他的。
谢昭愣住了。
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油纸包上。
油纸包的边角有些磨损,却叠得整整齐齐。
他又抬眼看向祝卿。
眼前的小太监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,眉眼清秀。
只是脸色过于苍白,嘴唇也没什么血色,冻得发红的耳垂上还沾着一点碎雪。
可在那双眼睛里,谢昭看到了一种不属于这冷宫的光亮——温和却坚韧。像暗夜里的一点星火,明明灭灭,却不肯熄灭。